東陵主人笑道:“我這地方,被長橋分割,有五十六個大景,布局與元朔國五十六州相同。五十六大景中,又有三百六十小景,格局與元朔國三百六十郡縣一般。兩位客人住在這里養傷,悶了的時候可以去園中玩耍。”
蘇云稱謝,心中駭然,即便是朔方侯李家,也沒有這麼大的手筆!
而這僅僅是陵墓!
東陵主人命仆從安排兩人住下,道:“兩位客人是活人,不能用鬼神的餐食,你們去附近的村莊,請幾個廚娘負責兩位客人餐飲。”
那仆從稱是,化作黑煙去了。
東陵主人笑道:“兩位客人先且住下,我還有職責在身,要巡游天市垣,免得盜匪生亂。”
蘇云稱謝。
待到東陵主人離開,蘇云這才收回氣血白猿,薛青府獲得自幼,立刻向外走去,怎奈傷勢太重,走了兩步便噗通摔在地上,還在努力往外爬。
蘇云把他拖回來,薛青府大怒:“古代志士,寧愿渴死也不飲盜泉之水,今日我薛青府就算死在外面,也絕不在大盜之墓中茍延殘喘!放我出去!”
他又往外爬,蘇云等他爬了小半個時辰,這才走出去,只見薛青府已經爬出了一里多地,然而還是沒有爬出東陵,距離東陵入口還有一座山頭和十多里地。
蘇云將他拖回去,薛青府氣得大哭,哭了片刻,終于認命。
“東陵主人是什麼人?”蘇云檢查他的傷勢,問道。
薛青府面色陰沉,一言不發,蘇云再度詢問,薛青府這才道:“東陵主人姓柳,名展拓,乃是大盜之祖,四處燒殺劫掠。幾千年前,他意圖盜大帝之位,縱橫元朔,竟無人能擋,他死后便是葬于東陵。
這老賊,竟是壽終正寢!”
蘇云錯愕,笑道:“還有這等能人?”
薛青府氣得發抖:“能人?”
蘇云笑道:“前輩,倘若人人有飯吃有衣穿,民為何要反?民造反還不是因為活不下去?東陵主人那時造反,也是順應民心,天子不仁,廢天子而代之,不正是天道嗎?”
“歪理邪所!”薛青府扭過頭去,不再理會他。
蘇云笑道:“我見文圣公對他也很是尊敬,聽聞赴宴的還有畫圣、琴圣、棋圣等先賢,前輩雖然有圣人的名號,但貢獻應該不如他們吧?這幾位圣人尚且甘愿進入東陵赴宴,前輩也就不要斤斤計較了。誰是正統,有那麼重要嗎?”
薛青府面色稍緩,轉過頭來,正色道:“蘇士子,愿你將來,還能這般說話。”
蘇云不明白他為何這麼說,也沒有深究。
“東陵主人的確有過人之處,我聽說他在天市垣做了鬼帝,這附近都歸他管轄。”
薛圣人嘆了口氣,道:“附近故去的大圣很多,留在這里的確不必擔心八大天將。我倘若死了,變成鬼神,多半也是不得不托庇在他的庇護下。”
兩人在東陵住下,薛青府被尊為圣人,學問通天,醫術也頗為精湛,過了兩三日,便能走動,內傷不再危及性命。
只是他的醫術卻不足以完全治愈他的傷,若是強行醫治,必然會留下極大的隱患。
蘇云的傷勢倒是很輕,兩天后便痊愈了,指甲上的傷也早就好了,因此盤算著是否把薛青府送到董醫師那里醫治。
東陵主人夜間便會出門巡游天市垣,白天時,便回到大殿的棺槨里休息,因此蘇云只得趁著他夜巡之前向他請辭。
“兩位貴客要走,我不便相留,畢竟生死相隔,久居一地必然有損兩位陽氣。”
東陵主人笑道:“我職責在身,到了夜間便要巡游,免得生亂,不能親自送兩位。這樣,我讓龍驤送兩位回朔方城。”
一個仆從上前,從車輦上解下一匹半龍半馬的怪獸,牽著來到蘇云跟前。
蘇云曾經被龍驤形態的靈器一腳踢飛,對龍驤還有陰影,東陵主人笑道:“兩位到了城里,便可以把龍驤放開,它自然會回到我這里。”
蘇云稱謝,攙扶著薛青府送他騎上龍驤,東陵主人笑道:“薛圣人稍候,我與蘇小友小敘片刻。”
薛青府向東陵主人輕輕點頭,以表謝意。
蘇云登上東陵主人的車輦,在對面坐下。
東陵主人車駕行進,來到陵墓外,與薛青府的距離遠了一些,方才道:“蘇小友對薛圣人了解嗎?”
蘇云微微一怔,如實相告:“我與這位圣人認識剛滿三天。”
東陵主人道:“我觀此人器宇,看到一座大城,城中宮殿深深,千徑萬道,深不可測。這些道路幽深,每一條道路里藏著一張面孔。他真正的面孔,藏在主殿的最深處。他露在你面前的,并非是他的真人。”
蘇云驚訝的抬起頭,只見東陵主人坐在帷帳之后,看不到表情。
“深不可測,有著無數張面孔,你知道這種器宇,會出現在什麼人身上嗎?”
東陵主人不等他回答,便徑自道:“這種器宇,我曾見過。每當我照鏡子時,看到鏡中的自己,便是這種器宇。”
蘇云心頭大震,默默的站起身來。
東陵主人命車駕停下,道:“你我是攤友,我才告誡你。
若是旁人,我不會說。切記,當心。”
蘇云躬身,長揖到地。
東陵主人在帷帳后還禮,蘇云直起腰身,走下車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