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是這樣,那十席最大的優勢立刻就消弭于無形了。
“別傻愣著,快過來喝口熱茶!”
船艙里有人招呼道。
秦滿江抬頭看去,他一句話也不敢說,因為他根本不知道這個小七是個什麼樣的語言習慣,現在自己還可以用偶然落水受了驚嚇來解釋,可如果貿然開口露出破綻,那就沒那麼簡單就能搪塞過去了。
從木板上爬起來,晃晃悠悠地走向船艙,里面坐著四個人,一人身前擺著鼓,一人膝上放著馬鑼,其余兩人就雜了,身前擺著嗩吶,品簫,二弦,三弦,這四人應當是戲班里的樂人。
吹拉彈說的就是他們。
里面年紀最大的人,怕是有六十來歲了,須發皆白,開口叫秦滿江過來喝口熱茶的也是他。
“你這娃子也不醒事,船上顛簸還往邊上走,這下落水里了吧!”
一碗熱茶遞了過來,聞上去香味不重,只是些碎茶,但勝在熱乎。
秦滿江接過茶杯,低著頭捧著喝了一口,就坐到一旁去了。
他想知道現在到底是個什麼狀況,這些人總會聊天的吧?
自己先別說話,只要他們一開口聊天,就能知道個大概了。
這【南枝坊】的船隊,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夜間還在水面上行船,現在也不知道是什麼時辰,水霧已經蔓到了船上來,爬過腳背,一片冰涼,似乎壓得船都往下沉了沉。
秦滿江側耳聽去,水里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撓著船底,悉悉索索的讓人心底發毛。
船上的其他人似乎也預感到了不妙,一個個面色不太好看。
秦滿江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句:“我們去哪里?”
“噓!”
老鼓師一瞪眼睛,把他一把拉過來,按在了自己身邊,低聲說道:“別說話,到子時了,它們都出來了。”
它們?
子時?
秦滿江感覺更不對勁了。
怎麼感覺這【南枝坊】所在的時代,鬼物似乎隨處可見?
就連這些唱戲跑船的人似乎也完全知道它們的存在。
“你撐快些,這娃子年紀小,身子弱,萬一被纏上會丟命的!”老鼓師一邊按著秦滿江,一邊對撐船人說道。
到了子時,霧氣已經很濃,從船艙到船頭就這麼兩三米的距離,就已經看不清人了。
秦滿江只能隱隱約約地看見那船頭處,船家正一下一下地往前劃,速度不快,動作也很僵硬。
他也不回話,這時,一陣夜風吹來,從船頭吹進了船艙,秦滿江的鼻子立刻聞到了一股說不出的惡心味道,激得差點吐出來。
“去你娘的!”船頭忽然響起船夫的一聲怒罵。
隨著他的怒罵,船身忽然一晃,綁在船上的花燈立刻搖晃不停。
船艙里的人東倒西歪,秦滿江有老鼓師護著,倒是沒什麼事。
但現在那些悉悉索索的聲音已經不只是在船底了,它們甚至在順著船身,扒著船舷往上爬了!
“愣著做什麼,奏樂!”
老鼓師一聲喊,整個河面立刻熱鬧起來!
鑼鼓齊鳴,絲竹悅耳,秦滿江聽不出他們奏的是什麼曲子,只覺得渾身的涼意被驅散了許多,這樣一邊奏樂一邊前行,船身總算是穩當下來。
可現在……才剛進入子時。
真的能走出這片水域嗎?
秦滿江現在什麼也做不了,在船上遇到這種事,就算想逃都沒地方逃。
幸運的是,戲班似乎不止一次遇到這種事了,不多時,一曲高亢婉轉的曲調響起。
是一女子的聲音:
“賊李保貪財好色,
誆奴到喜鵲橋邊。
掠去我錦繡的綾羅,
頭上的簪環,
害死我命喪黃泉……”
還是那《探陰山》!
不過這個聲音,是之前出現的那個詭異的女聲嗎?
秦滿江有些難以分辨。
倒是這聲音一出,水下立刻便起了反應。
仿佛有無數看不見的東西在地下翻涌,鬧得水面波浪不止。
但卻再沒有任何詭異的東西能突破水面往船上爬了!
老鼓師幾人也松了一口氣,船頭的船夫朗聲道:“快出去了!”
“這新來的小娘天生一副好嗓子,哈哈哈哈!”
“七娃子,”老鼓師一拍秦滿江的肩頭,“學學你那干姐,會了陰戲,這些鬼物便害不了你,你們一行六人,個個姿容出挑,都是好苗子,可不能懈怠!”
聽聞此言,秦滿江立刻想到了三天前梅思君講的那一場夢。
“原本的臺柱投井自殺后,班主趙啟功又找到六個新苗子。”
難道……我現在“扮演”的小七,就是這六人之一?!
“對了,你剛才不是問咱們要去哪兒嗎?”見出了水鬼出沒的那段路,老鼓師的心情也不錯,“我告訴你啊……”
“咱這一趟,要去唱一出——”
“黃泉戲!”
(
===第九十八章 赴鬼之約(求首訂)===
黃泉戲?!
老鼓師說出的三個字宛如在秦滿江的心臟上敲響了鼓點。
“是……陰戲嗎?”
秦滿江臉上露出害怕的神色,出聲問道。
老鼓師搖搖頭:“雖然都是唱給鬼聽,但陰戲是在陽間唱,而黃泉戲……是去鬼的地盤,唱給鬼聽的戲。”
他的說法,終于解開了秦滿江一直以來最大的疑惑。
為什麼怪談要叫黃泉戲,而不是陰戲?
看來差別就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