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在意任何人的生死,因為我們連自己都不在意。”
“我們……很像人類,卻不是人類。”
她的聲音宛如有魔力一般,一絲絲地鉆進秦滿江的靈魂深處。
“你早就察覺到了……不是嗎?”
“一場場怪談游戲,一次次生離死別,你的確會有剎那的悲歡,卻從不會思念回想已逝之人。”
“秦滿江……”
奚梧桐仰起頭,眼神迷離地看著他,吐息打在了秦滿江的臉上:
“我們的血,是冷的。”
風雨飄搖的夜晚,秦滿江知道,自己動搖了。
他從未被人這樣看穿過,這個女人……這個奚梧桐,甚至要比他自己還要了解他自己。
許多時候,秦滿江也想不明白一些事,比如……之前班長喬自如和梅思君困在了怪談中,生死不知,自己也的確會悲傷自責,但說到底,在內心深處默認他們已經死亡后,自己也的確不會主動想起他們,更遑論其他多余的情緒了。
仿佛死去的人,以及一些與他們相關的情緒,都定格在了他們死去的那一刻。
陳致遠也是,他和自己的關系很不錯,但陳致遠死在了迷藏怪談中時,自己也從未在游戲結束后感受到太過悲傷的情緒。
那些情緒的確有,但卻更像是公式化,設定好的流程,過了,也就過了。
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事件結束后,便沒了。
秦滿江童孔的顫抖和眼里的茫然告訴了奚梧桐,他的確已經動搖了。
他以為,自己從不懷念死者,從不對死在怪談游戲中的同伴太過悲傷,是大腦在刻意回避那些傷感的事。
直到現在,奚梧桐告訴了他另一種可能。
他……
不在意。
對……
奚梧桐說的那些話里,最讓秦滿江震撼的,便是那句“我們沒有夢想,沒有歸屬,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我們和任何人的交往都是疏離的,即使看上去相談甚歡”。
這種藏在內心深處的事,秦滿江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包括李西就。
但奚梧桐知道。
也只有秦滿江自己知道,其實自從陷入【童界】,不得不經歷一場場怪談游戲開始,他就和所有人都不一樣。
絕大多數人是想逃離怪談世界的,還有少部分像沉骸那樣的人,他們尋求刺激,渴望留在童界,讓這場游戲一直進行下去。
可自己……
秦滿江很早就發現。
自己并不急著離開怪談游戲,也并不期待每一次的游戲。
其實每一次被選中,無論表現出來的情緒如何,自己的內心深處都一直很冷靜。
冷靜得……甚至有些冷眼旁觀了,即使被冷眼旁觀的對象是自己。
現在,秦滿江知道了。
原來這種情緒……是不在意。
的確就和奚梧桐說的一樣,其實自己……任何事都不在意。
“我……為什麼……”秦滿江喃喃道。
奚梧桐眼睛一亮,臉緩緩湊近秦滿江的面龐,吐出冰冷又帶著些許甜膩的氣息:“你是在疑惑,我們為什麼不在意嗎?”
“因為人類……不會在意螞蟻的感受。”
“我們是獨立于人類之外,被江渡和左弦創造出來的,新的人類……”
“我們和他們,不是同類。”
“所以,”奚梧桐如同一條冰涼的蛇,貼在了秦滿江的身上,眼看著她的嘴唇也要貼上秦滿江的臉頰了,“我們無法感同身受。”
秦滿江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昏昏沉沉,渾渾噩噩。
奚梧桐雙童黑暗如冰,嘴唇貼近他的臉……
然而……就在這刻,秦滿江的左肩處,一個碩大的破碎觀音頭顱……陡然出現!
奚梧桐頭皮一麻,立刻推開了秦滿江的身體。
這一推,也推得秦滿江回過了神。
他看向奚梧桐時,她正在整理自己的頭發。
“先跟我回家吧?”
她抬起頭,微笑著看著秦滿江:“我知道你還有很多事不明白,沒關系,在我們的世界,時間很長,我會慢慢告訴你。”
秦滿江怔怔點頭,跟著她走出了路燈的光線。
碩大的雨點,已經漸漸小成了細膩的雨絲。
那把傘早已收起來,被秦滿江倒提在手上。
他跟著奚梧桐,一步步往前走,一步步……走進了黑暗中。
————
“身份不明?死因也不明?”
柏陽看著發來的驗尸報告,眉頭緊皺。
夜已深,今晚法醫部門加班加點,畢竟那具無面尸身,的確太過駭人。
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尸體,死者要麼不是人類這個物種,要麼……死者天生就是畸形兒。
可是,沒有長出五官的人,怎麼進食,怎麼呼吸?怎麼可能活到這麼大?
事情在往眾人不可預料的方向發展,可當主刀的法醫解剖尸體后卻發現,這具尸體,身體內部的構造和人類一模一樣,沒有任何區別,甚至割開它的臉皮,切除掉面部的多余血肉后,能看到這些血肉換句話說,尸體的確是人,但卻是一個沒有長出五官的人。
“是啊,陽隊,大家都犯了難,那具尸體是人,但卻找不到死因,沒有外傷,也沒有內傷,沒有中毒,也沒有疾病,這實在是……太奇怪了,越是檢查,大家越是心底發毛,到后來……”夏南偷偷看了柏陽一眼。
“后來什麼?”柏陽看著他。
夏南一咬牙:“到后來,大家都說,這具尸體簡直就像電腦游戲里,那些五官沒有完整刷新出來的np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