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提步便要沖過來,但被姜望伸手攔住。
“二哥,這事讓我自己處理。”
方鵬舉怒目而視:“杜野虎!這有你什麼事!?”
“方鵬舉,你太令我失望了!”向來寬厚的凌河也按不住怒色,他踏前一步,拔出腰側配劍,將一角衣袍割下,重重扔在地上,“自今而后,你我割袍斷義!”
“大哥!”方鵬舉慘笑一聲:“二哥為人沖動也就罷了,連你也不能理解我嗎?為證清白我甘愿一死,可我父母就我這一個兒子,我是他們唯一的香火,死都放不下的希望!我的命不是自己的,怎麼能死在這里?姜望妄信奸人,不聽解釋,一心置我于死地!他心中可有兄弟之情義在?”
“四哥,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四哥,”楓林五俠中年齡最小的趙汝成終于出聲。他面容稍有稚色但已極為俊美,此刻說話,竟如金玉,落地有聲:“方得財姓方!世代服侍你方家!一群敗匪能拿出什麼條件收買他?你是在侮辱你方家的財勢,還是在侮辱我們大家的智慧?西山一群敗家之犬,又是怎麼混進的楓林城并且還能在望月樓堂然設下陷阱?最后,既然你沒有以死明志的決心,方才這一番惺惺作態,又是演給誰看?我趙汝成恥與你為伍!”
五人中凌河與姜望家貧,杜野虎家境不好不壞,而方鵬舉和趙汝成都是富貴公子。方家自不必說,趙家雖然近十年才遷來楓林城,但家底深不可測。
“小五,你向來與老三交好,平日偏向他也就罷了,可我難道就不是你四哥?你毫無證據,只憑推斷就說這些誅心之語,難道就良心能安嗎?”
方鵬舉痛心疾首,顯得煎熬受傷已極。
“鵬舉你仍然辯才無礙。”姜望止住趙汝成等人,“但是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之前我即使重傷逃遁,也沒有暗中聯系大哥二哥小五,而是選擇直到今天才來找你?”
他眼皮微垂:“因為我從來就不愿意讓他們做什麼選擇,不想讓他們猜疑,不想讓他們為難!你和我之間的事情,就你和我自己來解決。我若死了,那便死了。既然我還活著,那麼該還的,你得還給我。”
方鵬舉冷眼看著他:“你是不是有被迫害的臆想?我并不欠你什麼,你又叫我怎麼還?你為什麼執迷不悟?”
但姜望已不再與他對話,而是轉身對著道院中那尊高大的道尊雕像遙遙拜倒:“弟子姜望,遭奸人方鵬舉所害,險些身故。此仇無可解,此恨無可消。請與之決死!”
場下嘩然。
道證死斗!!!
同門相殺是罪,但若真有生死大恨、血仇難消,道門也不忌諱決斗這種事。
而在諸多種決斗中,請道尊見證的決斗也是最無可挽回的一種。
道門普遍認為,道尊髙臥九天,洞察宇宙。誦念其名,即為所知。拜服其形,即為所感。所有誓言一旦涉及道尊,則便無可挽回。
道證死斗,不死不休。
姜望話音剛落,便有一黑袍中年道士出現在道尊雕像前。
他面容沉毅,留有短須。黑色道袍右胸繡有一條小小青龍,望之竟栩栩如生。這是只有中三品強者才能穿的騰龍道袍。
世俗修者,境界大致分為九品。各流派或者名稱不同,也有不同的超凡體現,但大致品階都能從九品制上對應。
九至七品為初階,六至四品為中階,三至一品為高階。有趣的是,這同時也對應了各國的官品。
當然,如莊國這樣的小國,即使是一品丞相,也未必真有一品的實力了。
這黑袍短須道人甫一現身,在場所有弟子全都躬身行禮,“院長!”
整個楓林城也沒有幾個能穿騰龍黑袍的道人,這其中就包括了楓林道院的院長董阿。相傳他曾在莊國國都新安城修行過,因為方正秉公的性格,得罪權貴,才被外放到清河郡楓林城來。
凌河面帶哀色,但卻不發一言。他深知姜望的劍術,可以說在正式開始修行道術之前,外院中無人是其對手,方鵬舉也不例外。
但姜望既然提出道證決斗,表示冤屈無解。此時院長親至,方鵬舉要麼拼死一搏,要麼只能束手等楓林道院介入調查姜望被暗算之事。
然而方鵬舉哪里經得起道院調查?
因而事實上他并沒有選擇。
在無數或猜疑或譏嘲或氣憤的目光中,方鵬舉面上仍不見慌亂,“三哥,你我真要拔劍面對彼此?”
姜望淡淡道:“讓我們走到如今之境地的,是你,不是我。”
“你要怎樣才肯信我?”
“我已經為這份信任付出過一次生命,現在,多說無益,我印象中的方鵬舉,不是不敢應戰的懦夫。”
方鵬舉不為所動:“你就那麼自信能夠殺了我?”
姜望平靜地看著他:“不妨一試。”
方鵬舉注視了他半晌,忽然哈哈一笑:“可惜你殺不了我,我們的決斗無法成立。因為就在前日,我已道脈初顯,可以說已經是內院弟子!你我層次不同,如何決斗?”
他說著站直身軀,全力激發道脈,在場的人都可以感知到,有一股氣勢自他脊柱大龍升起,令他精神蓬勃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