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得說點什麼。
安安。
這是娘專門給你寫的第一封信,也是最后一封。
真不知要說些什麼,才最妥當。
安安。
你要照顧好自己。
你要用功讀書,長大了跟哥哥一樣,也考進道院,也可以做大官,當神仙。
不,娘不應該要求你。
娘沒有這樣的資格。
修行太累,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
甜食還是要少吃,牙齒壞了,不漂亮。
我的安安,長大了一定是個大美人。那會是怎樣動人心魄的美麗呢?
想一想,就覺得可以閉上眼睛。
安安,你要乖呀。
你要聽哥哥的話。
你要快快樂樂、平平安安的長大。
廢話很無用。
但娘除了這些無用的廢話,已再沒有什麼可以給你。
對不起。
不知道你現在功課怎樣,這些字能不能認識完全。
留待以后再讀,也可以。
或者你不愿意讀,也可以。
寫到這里,娘突然想起來,以前你爹教我寫字的日子。
對不起。
想你。
永泰十四年,冬月初一,宋如意。
收到望江城的來信時,姜望正處于非常焦慮的狀態。而且信上寫著安安親啟,鑒于是宋姨娘寄來的信,他也就沒有越俎代庖,而是直接把信轉給了姜安安。
安安雀躍地蹦進書房讀信了。
姜望則在思考自己的問題。
出現在身上的白骨蓮花非常不對勁,那邪異的圖案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統道門產物。
一定是哪里出了問題。但他沒人可以商量。
他沒有一個完全可以信賴的、在任何時候都一定會支持他,而且見識廣博的長輩。
董阿或許可以信任,但以他剛直的性格,若得知姜望與旁門左道沾上了關系,說不定會當場一掌劈死他。
大義滅徒。
至于凌河與趙汝成,這兩人自然可以完全信賴,但他們也都剛開始修行,實在不必抱有期望。趙汝成或許背景神秘一些,但涉及白骨道這種單聽名字就邪異的左道,姜望怎麼也不愿意把他們牽扯進來。
他查了一些道典、秘聞,包括一些事件記錄,但是關于白骨道的信息只字不見。或者它不曾出現在莊國,或者它被抹去了信息。
姜望唯一可以確認的是,在他的印象中,沒有任何跟白骨道有關的人或事。
與太陰星的隱性聯系,也是因為太虛幻境而非其它。
那個黑紗女人想要知道的“秘密”,是太虛幻境嗎?那女人,跟白骨道有什麼關系?
如果她是白骨道中人,那她的目的是什麼?如果不是,如果真如她所說,她也出自某個道門正統,那她又為什麼會提起白骨道?
他突然想到通天宮內的那支黑燭,那是自吞心人魔身上所得的東西。周天星斗陣圖傳自太虛幻境,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若說身體里有什麼特異,也就是這支黑燭了。
它到底是什麼來歷?到底有什麼秘密?
姜望正思考間,姜安安哭著跑了出來。
“怎麼了?怎麼啦安安?”姜望蹲下來抱住她。
“很遠的地方是哪里?”安安舉著手里的信紙,豆大的淚珠一顆顆滾落:“我娘是不是跟爹一樣,去天上了?”
姜望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一把抱起安安,哄著她道:“沒事沒事,安安不哭,哥哥在,哥哥在。哥哥陪著你在。”
他一邊哄著姜安安,一邊接過信,快速讀了一遍。
信紙很薄,但好像突然變得很沉重。
這封信走的是正常傳遞的路子,以望江城與楓林城之間通信往來的時間看,事情必然已無法挽回。
姜望對宋姨娘說不上有多深的感情,但一則她是自己父親的妻子,二則她是安安的母親。
她于姜安安有不可替代的意義,是她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而她現在永遠離去了。
姜安安雖然年紀還小,但小孩子不是什麼事情都不懂。
姜望自己也是從那個年齡過來的,他明白小孩子的敏感,小孩子的脆弱。明白小家伙心里有多難受。
平日里小安安跌個跤,姜望就已經心疼得不行。
更別說這會看著她已經哭腫了的眼睛,他的心都要碎了。
“安安乖,安安不哭。有哥哥呢,有哥哥呢。”
“嗚嗚嗚,我娘她,她”
“安安,安安,哥哥一定給你一個交代。”
姜望抱著她的小腦袋,溫柔又堅決地說道。
無論涉及到誰,無論是什麼原因。
===第八十二章 一劍橫門===
“也就是說,我好不容易獲知的消息,并且花費代價讓沈南七帶上你,使你得以同葉青雨一起參與行動。而你卻從頭到尾,沒有跟她說上一句話?”
方澤厚靠坐在椅上,面無表情。
方鶴翎就那麼直挺挺站著:“葉青雨出身高貴,目無余子,從頭到尾根本就把自己獨立于其他人之外。兒子想,與其故意上去惹她厭棄,還不如保持緘默。這樣雖然不會給她留下印象,但至少也保留了曾一起并肩戰斗過的情分。”
“你知不知道只要葉青雨一句話,咱們在云國的生意就能百倍擴張?”方澤厚問。
“所以她也只要一句話,就能令父親你在云國好不容易打通的商路,徹底斷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