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來就沒打算殺死白蓮,他的目的是生擒。
在囚光籠中,白蓮再次凝出一朵白焰之花,卻沒有嘗試打破白光障壁,而是毫不猶豫地按向自己天靈。
她在身陷囚光籠的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季玄的目的。
所以她也在第一時間,給出自己的回答!
這一手毫無疑問出乎季玄的意料,他對白蓮和白蓮身后整個組織都很感興趣,不然以他統御整個清河郡緝刑司的身份,又何至于今夜親自出手。
白蓮一死,對他來說當然沒什麼損失。但也意味著,他必然失去這之后的所有收獲。
果斷如季玄,第一時間便將囚光籠散開。貼身靠近白蓮,手繞白光,探手去抓那朵白色焰花。
白色焰花轉頭,轟向季玄頭顱。
白蓮攻擊自己的天靈自殺,當然是真實無虛的舉動,不然也不可能騙到季玄。但在季玄試圖阻止她自殺的時候,她就立刻反轉為攻擊。
她不怕死,但不想死。
季玄纏著白光的手橫在額前,恰恰擋住白色焰花。另一只手握成拳,狠狠轟在白蓮腹部!
如季玄這樣的人,即便是想要生擒對手,也絕不會因此給對手機會。生擒是目的,但也僅僅只是一個目的。盡量達成,但不是一定要達成。
他已是生怒,這一拳毫不留手。
白蓮在空中蜷成了蝦狀,整個人被轟飛!身上白焰驟熄,一如她的生命之火,搖搖欲墜。
季玄正欲踏空追上。
忽然,轟!
轟隆隆!
巨浪排空,如戰鼓隆隆。
整個雄闊江面都似奔涌起來。
清江震動!
一道滔天巨浪,涌上高空,巨浪之頂,站著一個身披華麗冠服的老人。
“負責整個清河郡超凡案件的緝刑司季司首,怎麼有空來清江晃蕩?”
他幾乎是奄奄一息地說著話,聲音卻壓過排空巨浪、壓過潮涌呼嘯,清晰地傳入季玄耳中。
站在浪巔的這位老人,身形已顯佝僂。
面上皺紋橫生,老年斑無法掩飾。
他看起來已經很老了。
但是誰敢忽視他呢?
誰能夠忽視這八百里清江之主,宋橫江!
季玄幾乎是立刻就收斂了氣勢,停在空中,微微垂眸:“府君大人,季玄夜巡清河郡,無意發現有妖人遁跡至此。季某身為緝刑司司首,國君授任,生民系命,不敢輕忽!
為免此妖人傷害府君子民,故而情急出手。情況緊迫,未能提前征得府君同意,還請見諒。”
他這一番話,說得水泄不通。
既表達了謙卑,又點出倚仗。還給了宋橫江一個臺階。
身為緝刑司排名第三的大人物,統領整個清河郡緝刑司,他的地位不比清河郡守低。
但此時也不得不低頭。
他清楚。宋橫江今夜既然親自現身,那就必然要有一個交代才行。
他也覺得,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以人族水族如今的形勢。他這個臺階,便已足夠。
但宋橫江只是用那雙渾濁的眼睛,輕輕的、輕輕地乜了他一眼。
而后這位老人的嘴角微微扯開,露出一個笑容。
就這一笑。
暮氣盡去,囂狂頓生!
“莊承乾的后人,真是越來越沒分寸。在孤的眼皮底下打生打死!”
他負手于后:“看在莊承乾的份上,你掌摑自己十下,便可離去。”
===第一百零二章 水紋如碎雪===
季玄驀地睜眼。
他不敢相信,在今時今日,在垂垂老朽的暮年,宋橫江還敢說出這樣的話,提出這樣的要求!
宋橫江的霸道他當然知道。
宋橫江的強大他亦曾翻撿傳聞。
但又何至于此?
竟敢折辱他季玄?
即便是國相,大將軍,也不曾對他有過如此態度。
有那麼一瞬間,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但看著宋橫江的眼睛。
那雙之前渾濁、昏昏,這時卻精芒暴漲的眼睛。
他不得不相信這是真的。
這就是宋橫江的條件。
因為他是宋橫江!
莊國境內,莊承乾掌陸,宋橫江掌水。這是莊國立國之約!
理論上來說,清江水君,與莊國國君平級。
整個八百里清江,都是宋橫江治所。清江兩岸,都屬宋橫江所轄。
宋橫江抓住這個逾矩之錯,要殺他也是名正言順。
季玄明白,清河郡守不會出面,附近的望江城主和楓林城主都不會出面,甚至莊庭那邊也不會有人出面。
因為他們一旦出面,事情的性質就變了。現在可以說是季玄個人逾矩,屆時便是莊庭仗勢壓人。莊國境內人族與水族的大戰就不可避免。
莊國決計無法承受這樣的代價,并不僅僅是內耗將會造成的巨大損失,而是由此而蔓延、或者會引爆開的,現世所有水族與人族的矛盾。
莊國擔不起這個責任。
宋橫江愿不愿意殺他?
顯然是不愿意,不然他根本無需廢話,直接便可以動手。季玄再怎麼樣也是莊庭高層官員,他一旦被殺,就代表著清江水族與莊庭的矛盾已經無可挽回。
清江水府尤其不愿做挑起戰爭的那一個,因為清江水府還屬于弱勢的一方。
但宋橫江敢不敢殺他?
這個問題也根本無需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