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玄勝說。
姜望有些無語:“所以,現在是以什麼名義?”
“通楚!”一個聲音在前方響起。
姜望抬眼看去,正看到大步走來的重玄褚良。
與當初在南遙城所見截然不同,出現在軍中的重玄褚良不怒自威,眼神并不凌厲,卻叫人莫名的脊生冷汗,喘不過氣來。
“見過大帥。”
姜望規規矩矩行過禮,才有些驚訝地問道:“席家通楚?”
重玄褚良先是看了重玄勝一眼,讓這個胖子鴕鳥般的低下頭來,才對姜望道:“你看,你殺的那個席家家主,叫席子楚。豈不是楚之子?還有個前任家主,叫席慕南,楚國正在南域,他慕什麼?”
姜望:
這完全是莫須有之罪。楚國雖然是南域霸主國,但實際地理位置上,應該在陽國西南方才對。慕南已是十分牽強。而且以名字來說事,本身就很扯淡。
說這些沒有意義。推崇斬草除根的非止一人,被滅族的也不只有席家。
重玄褚良說他們通楚,不通也通。
與姜望無關的,他管不過來,也不打算管。
只是
“那我帶來的那些降卒呢?”姜望問重玄勝。
重玄勝眼神有些閃爍:“呃,這個,最終還是要看軍中”
姜望追問:“總不能讓我把他們騙過來,然后近五千人全部殺死吧?”
“你想讓本帥放過那些陽國人?”重玄褚良問。
姜望和重玄勝對話,擺明了就是在試探重玄褚良的態度,重玄褚良不會看不出來。所以他也問得很直接。
“不敢置喙大人的軍略。”姜望懇聲說道:“僅僅涉于我帶來的四千多名嘉城城衛軍降卒。”
重玄褚良淡淡問道:“理由?”
重玄勝往兩人中間走了走,想要說些什麼,卻被重玄褚良一眼盯了回去。
他只得轉過身,連連對姜望施以眼色。
“他們是我的俘虜。”姜望說。
“我受降時承諾過他們,投降免死。我不是一個騙子。以前不是,以后也不想是。”
重玄褚良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他一言不發,一個動作沒有,甚至根本也沒有爆發氣息。
但那股無言的壓力,已幾乎要將人壓趴。
直至此刻,姜望才真正感受到兇屠之名的分量。
要說不緊張、不忐忑,那是不可能的。
但姜望說的也完完全全是心里話。
盡管重玄褚良若堅持殺人,他也沒有任何辦法。
他視重玄勝為朋友,因為重玄勝,也同樣的視重玄褚良為長輩。
但重玄褚良不尊重他的信譽,這事卻過不去。會成為他心里的一個疙瘩,一根刺。
個人的道德標準、價值判斷乃至對世界的看法,都人各有異,不必趨同。
但“尊重”這件事情,很重要。
“這倒確實。”重玄勝開口說道:“我在青羊鎮就說了,以我重玄勝的名義收降他們,他們也很樂意為我效勞,這不一路巴巴的跟我跑回軍營里來了?”
他硬著頭皮對重玄褚良笑道:“我們重玄家也從無虛言呢。”
重玄褚良對他的“表演”視而不見,只注視了姜望良久。
見得姜望始終面不改色,嘴角忽然一挑,笑了:“你說的沒錯,人要言而有信。小勝真應該多跟你學習,他那個憊賴樣子,也不知是隨誰了。”
“這些人便不殺了,且押起來,看看戰后送往哪處勞役吧。”
“這麼弱的手下,我們重玄家可不能收。”
這話似警告似敲打,但也給姜望保留了面子。
說完,也不待姜望和重玄勝再說些什麼,重玄褚良便自轉身離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求同存異===
看著重玄勝,姜望帶著些歉意道:“讓你為難了。”
重玄褚良的松口,自然是看在重玄勝的份上。從感情上,他與重玄勝叔侄投契,從利益上,他也已經在重玄家內部的爭斗中,選擇了重玄勝。
當然,到了重玄褚良如今的位置,他的支持必然是有限制的。
重玄勝如果不思進取,或者妄自尊大,這份支持未必不會移轉畢竟重玄遵也是他的侄子。
倒是重玄勝擺擺手道:“我在青羊鎮說了不為難,那就是不為難。”
重玄褚良聽說姜望殺了龍面之事,才抽空來見一見他。只因為姜望的堅持,令這次見面匆促結束。這事重玄勝卻不會說。對于已經發生的事情,埋怨沒有意義。
“不如你還是不要回去了。”他說道。
這是他之所以讓姜望親自送降卒來軍營的原因,龍骨面者的出現,讓他意識到姜望所面對的危險,并不僅止于之前以為的嘉城城域范圍。
然而有些涉及軍情的部分又是絕對不能說的,為此他連重玄家的那位超凡醫修都沒有召回,就是決意讓其在青羊鎮自生自滅了。
事實上他這次帶著十四趕往青羊鎮,已經是觸犯了軍規,事后責罰是免不了的。倒是逼降五千士卒可以算作一樁功勞,或能相抵。
姜望聽得很清楚,看得也很清楚。
從席家族滅,到對嘉城城衛軍近五千降卒的處置
都可以看到齊軍方面的態度,也實在是太酷烈了些。由此可以窺見陽國的未來,根本漏不下一點天光。
覆巢之下無完卵,青羊鎮免不了風雨飄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