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陽建德突然想起一事,便問道:“此次舉國勤王,倉豐城除城衛軍傾巢而出外,還另興義兵一萬?”
“是”
陽建德點點頭:“倉豐城向來便是糧豐民足之地。”
說到這里,他有些遲疑:“孤怎麼好似對倉豐城,有些別的印象?”
劉淮知道,修煉滅情絕欲血魔功,讓陽建德人類的情感正逐漸失去。今日被宋光氣笑,又為國事嘆息,已經是難得的情感表露了。
他想了想,還是提醒道:“小王子的天下樓,就建在那里。”
“天下樓?”
“就是那個殺手組織。”
“喔,就是孤訓斥他的那件事啊竟還在麼?”
“內庫是不曾撥錢了。都是小王子自己貼補。”
“那麼這次倉豐城義軍想來,他也隱名在義軍之中了?”
“應該應該是的。”
殿中沉默了一陣。
“劉淮啊。”
“奴才在。”
“去找到玄策,帶他離開。”
“奴才這就去安排。”
“不是安排。”陽建德抬眼看著他:“須得你親自去。”
“陛下!”劉淮一下子跪倒在陽建德面前:“還請陛下另擇其人,奴才實在不愿在此時離開!”
陽建德幽幽說道:“大廈將傾,這幽幽深宮,孤還能信得過誰呢?”
他伸出手來,拍了拍劉淮的肩膀:“狗奴才,孤行決死之事,你須讓孤后顧無憂。知否?”
劉淮流著淚道:“奴才領命!”
“唔”陽建德似乎自言自語般:“總該留點什麼給他。”
在這一刻,情感仿佛抵住了滅情絕欲血魔功的侵蝕,他眼中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柔軟。
劉淮跪在地上,只是流淚。
陽建德伸手,將御盒打開,將盒中的玉璽拍了又拍,撫了又撫。
最后還是放下。
解下腰間的盤龍玉佩,放在劉淮手里。
相較于玉璽,這枚玉佩雖然精致,但本身既無威能,也無什麼神圣意義。實在是普通得多。
但劉淮卻能夠明白,陽建德為什麼只留下這枚玉佩給陽玄策。
因為一方國璽,會為陽玄策引去無窮無盡的追殺。這一枚玉佩,卻無人會在意。
這玉佩本身也沒有什麼另外的含義,不過是一個父親,留給兒子的念想。
“陛下可有什麼話帶給小王子?”劉淮含淚問。
陽建德靠回龍椅,仿佛已經很累,擺擺手,示意什麼也不必說。
劉淮揣著盤龍玉佩,別的什麼也不帶,匆匆便出了大殿,徑直離宮。
而陽建德在大殿獨坐,沉默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才忽然想到什麼似的,說道:“跟玄策說一聲,對不起吧。”
說完之后,他才反應過來,劉淮已經走了。
“罷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會獵于赤尾===
陽建德聚兵二十一萬,要與重玄褚良的十萬秋殺軍一決雌雄。
這一番軍事行動沒有試圖瞞過任何人,也不可能瞞住。
盡管明眼人都知道,重玄褚良陳兵于陽國境外,就是為了等陽建德引軍來攻。
但重玄褚良還是代表齊國,連發九道國書,自陳無辜之處,勸陽建德熄雷霆之怒。又道兩國幾代宗屬,情同父子,不應該交戰,為天下恥笑
即便真的是誤會,陽國人也要被這些國書內容氣得怒火攻心,更別說雙方都心知肚明,此戰不可避免。
總之陽國大軍聚集后,結成大陣,一路并無停滯,直撲兩國邊境。
而最后一次,重玄褚良只令人送來一柄斷戟,意思再也明顯不過。
一場牽動整個東域視線的國戰,即將全面展開。
齊陽兩國的邊境線,是陽之日照、赤尾,齊之定遙、屏西,四郡分野。
日照郡東南方向,接觸著齊國定遙郡的西北方,同時還有一部分與齊國屏西郡接壤。
而大約是日照郡守宋光的態度令人警惕,陽建德此次出兵未過日照郡,而是打算經由赤尾郡奔赴前線。
從地圖上來看,整個赤尾郡,上寬下窄,如國之尾。
而其“尾部”,則正接觸齊國屏西郡的下半部分。
當然,事實上,重玄褚良的帥帳,也正立于屏西郡外。
因而此時的赤尾郡,就成了天下矚目之處。
鼠疫肆虐之時,白骨道圣主就在赤尾郡內某處地方躲藏。
但陽齊雙方似乎都對此事一無所知,或者說,都十分默契的“忽略”了。
殺死石敬,收降四千余城衛軍之后。青羊鎮已成為嘉城城域事實上的最強勢力,又因為事前與鼠疫積極的對抗,基本在鼠疫異變之前,就清除了鎮域內的疫毒。
盡管異變之后的鼠疫更為恐怖,卻被姜望以雷霆手段牢牢隔絕在外即斬殺一切未經檢查進入青羊鎮的人。
又因為充足的物資,定期對周邊鎮域的接濟,青羊鎮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替代了嘉城城主府的職能,成為嘉城城域中心。
大約是忌憚重玄家,又或者忙于搜刮,石敬死后,日照郡守宋光并未有什麼反應。
但在這一日,姜望再次見到了重玄勝。
其人仍是空手而來,只帶了十四跟隨。大戰已起,這次入陽境總算不違反軍令了。
“怎麼這時候過來?”屋內,姜望先行問道。
黑盔黑甲的十四就站在門邊,一副生人勿近的氣場,阻止任何人對他們談話的窺探。
青羊鎮方面的人都知道重玄勝與姜望是朋友,心中好奇,但也沒有什麼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