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沒發現,你竟這麼受老人家歡迎的嗎?之前懸空寺那老和尚也要死要活的要收你為徒。”
重玄勝亂七八糟地道:“下次我帶你去瞧瞧我家老爺子,你直接哄得他開心,讓他把家主之位留給我得了,也省得我爭得這麼費勁!”
姜望煉化盡石門草,沒好氣道:“正事還說不說了?”
“唉。”重玄勝一下子沒了勁,又癱回椅子上:“還記得戰爭結束后,在青羊鎮你跟我說的什麼嗎?”
“你說恭喜我又賭贏了。”
重玄勝有些頹然的道:“那時候我嘴里說沒有到贏的時候,心里卻覺得,戰勝重玄遵是遲早的事。我以為我已經足夠重視他,從來沒有放松警惕。”
“但我現在才明白,面對這個人。不恐懼,不害怕,就已經是輕視了。”
重玄勝說得垂頭喪氣,姜望反倒笑了:“怎麼,你要棄子認輸?”
“我這麼胖,上桌容易,下桌難。”
重玄勝喃喃道:“現在,我重新開始恐懼他,害怕他,所以全力以赴,不敢松懈絲毫的、面對他!”
不得不說,認真起來的這胖子,總有一種不知從哪里鉆出來的豪氣。
姜望想了想,說道:“李龍川收下了丘山弓,他很滿意這份禮物,也表現出了交好的誠意。但是,我不認為他會正面對重玄遵做什麼。再重的禮,也買不來那樣的情誼。”
“他滿意就足夠了!”重玄勝道:“我亦只需要這一點。我不需要李龍川做什麼,也不管他會不會做什麼,這事讓別人去關注便是!”
這個“別人”,當然是重玄遵。
只是,送那樣的重禮,難道只是為干擾重玄遵的視線嗎?
這怎麼可能!
只是重玄勝要賣關子,姜望便由得他,只問:“你在外轉了一天,不僅僅是為了蹭閉門羹吃吧?”
重玄勝又冷笑起來:“重玄遵這麼大手筆,我怎能不讓他欣賞一番好結果?怎麼不給那些人一個表態的機會?除了我這張大臉,誰能接得下那麼多灰?”
“所以呢,接下來你要怎麼做?”
“睡覺!”
“睡覺?”
“睡醒之后,去宮里!”
“去宮里?”
“明日你陪我去!”
重玄勝有些艱難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拖著肥胖的身軀往外走。
“我重玄家兄友弟恭,陛下定是歡喜!”
===第二十三章 東華閣===
重玄勝說是睡醒之后再入宮,當然不可能真睡到日上三竿。
還在寅時,天還黑得透,便拉著姜望匆匆入宮。
齊君年事已高,但治政仍然勤勉。
在元鳳之前,歷代齊君通常十日一朝,甚至二十日一朝。
而自今君登基以來,幾乎每日都坐朝,一旬只休沐一日。已持續五十四年!
放眼天下,也是勤勉之君。
紫極殿是朝議之殿。
在紫極殿前,有一閣,名曰東華。
齊君一般坐龍輦于此稍事歇息,而后再入殿坐朝。
當然齊君未必需要休息,但這已是一種習慣、禮儀,輕易不好改。而且在五十多年的坐朝生涯里,齊君已習慣在這個時間點,提前接收一些朝議信息。
重玄勝與姜望,便在東華閣等候。
重玄勝雖是世家之子,同時也是一介白身。姜望也只是區區一個青羊鎮男。
僅僅是一個在這里等候的資格,便費去了重玄勝極大的資源。為此投入的成本,說出去能嚇死一堆人。
至于覲見的請求能不能傳達到齊君面前,是另一件事。
齊君愿不愿意見他,又是一件事,
而關于前事,姜望到了這里才知。
今日值守東華閣前的,乃是青崖書院出身的名儒,李正書!
說另一個身份則更明確,其人是李龍川的親伯父。
李龍川的生父李正言,是李老太君嫡子,本代摧城侯,李正書則是庶長子,未能繼承侯位,但其人一心讀書,現也是一方名儒。
當然,齊國爵位承繼中,嫡長繼承是很重要的標準,但不是唯一標準。
比如博望侯府,老侯爺就壓根沒考慮自己的幾個兒子,直接在孫兒中選繼承人,也沒人能夠質疑什麼。
卻說齊君例行在東華閣稍坐,今日值守的李正書,陪了幾句話后,便遞上一冊。
上面都是他篩選之后,認為有必然讓齊君看到的簡要消息,這是他值守東華的權力。
這權力很大,用好了很管用。
因而值守東華閣,是一項很大的榮譽。有一個未見明但眾所周知的美稱,是為東華學士。
東華閣的小吏,早已向他匯報了重玄勝等在閣外請求覲見的事情。
能讓吏員冒著風險,把這種事情傳進自己耳朵,那小胖子付出的代價可以想象。
重玄家小輩相爭的事情他亦有耳聞,但從來不予置評,小輩有小輩的世界,他這等層次,有他們的圈子。
這小胖子此時在東華閣外的等待,說與不說,都只在他一念之間。也無人能為此苛責他什麼。就連齊君本人,也沒什麼可說。
李正書略想了想,還是低聲道:“重玄家的小子,重玄勝在閣外求見。”
重玄勝以名弓丘山相贈李龍川,就是為了這一刻!
價值連城的丘山弓,只為換這一句話。
這是屬于重玄勝的豪賭!
“重玄勝?”齊君停下翻看小冊的動作,想了想:“噢,是浮圖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