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畢竟是齊國,姜無棄畢竟有望繼統。齊國出的人才,還真關他的事。
笑過,姜無棄略想一想,又道:“當日在南遙受辱,也是我十四弟學藝不精。既然姜卿坦然無懼,今日道左相逢,便再求一戰如何?”
意思很明確,當初姜望教訓了姜無庸,他今日也教訓一次姜望,便算扯平。
倒也不很過分。
雖然在南遙城,主動挑事的是姜無庸,自取其辱的也是姜無庸。但在齊國,甚至放眼整個天下,姜姓皇室自是有不需太講道理的資格。
姜望也不做無用辯解,只彈劍道:“固所愿也,不敢請爾!”
這本就是我想要的,只是沒有主動說罷了!
雖然還沒有到那種聞戰則喜的戰斗狂人地步,但對于戰斗,也是坦然無懼。
姜無棄滿意地點了點頭,并未回頭看他身后的那群人,只問:“姜卿成名于戰場,誰可共為此戲?”
身后一人站出:“愿為殿下戲!”
是張詠。
看來那場滅門之禍改變了他許多,曾經在天府秘境外的那些怯懦、畏縮,似乎全被剝干凈了。
現在的張詠,有著血海深仇在身的陰郁,毫不掩飾的進取欲,以及因此不惜與任何人相爭的決然。
“殿下。”李龍川額上玉帶光華隱隱,愈發襯得其人英武:“云霧山是消遣之地,在此為武戲,恐怕不妥。”
姜望這邊幾人里。
晏家富貴傳家,但真正崛起,也只在前相晏平身上。臨海高氏也是在靜貴妃得寵之后才算煊赫起來。真正論及底蘊,都不如石門李氏。許象乾更不必說,青崖書院固然天下知名,齊國人未必就肯賣這個面子。
能夠阻止姜無棄的,也只有他李龍川了。
當然,論及關系,姜望已去摧城侯府拜訪過,比之晏撫、高哲,自是與李龍川更親近一些。
這時,姜無棄身后一個人出聲道:“居其安者思其危,大齊立國,靠的可不是忍讓,你李氏傳家的,也非消遣。愈是此閑散地,愈是不能忘武風!”
此人高冠博帶,氣質古雅。
李龍川認出其人,乃是名家宗師級人物公孫野的后人,名為公孫虞。
與他做口頭上的爭論,幾乎沒可能占得上風。
尤其他話語中提及石門李氏,并不十分恭敬。
李龍川劍眉一揚,直接道:“不若你我就于此交手,以示你公孫家不忘武風!”
“非也非也。”公孫虞淡笑搖頭,此等言語逼宮,輕易便可化解,他只視作好笑。
但張詠在一旁搶道:“既然李龍川公子強要出頭”
他轉身對姜無棄請示:“當年鳳仙張氏與石門李氏并稱一時,如今鳳仙張氏后人不肖,門庭已失。追思先祖之勇,愿求與李龍川公子一戰!”
對于張詠來說,若要揚名,戰李龍川的效果要遠遠強過與姜望一戰。
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只要人們記起當年的歷史,就會下意識的將鳳仙張氏與石門李氏放在一起對比。
對于現在已經什麼都沒有了的鳳仙張氏來說,這無疑是抬高門庭的最好手段。
只是以李龍川的身份,平日里未必肯搭理他。
公孫虞淡淡瞥了張詠一眼,卻是沒有再說話。這不過是一個經歷滅門慘禍后,竭力想要恢復家族榮光的人,并不需要計較。
李龍川更沒有避戰的道理,往前一步,便要往前。
但姜望一把按住他:“十一皇子要教訓的是姜某人,姜望又不是四肢殘疾,手中無劍,豈有讓李兄代勞之理?”
他橫跨一步,已立于欄外云海中,臨云相望,自有氣度。
“來吧,張詠!天府秘境里我們或許戰過,或許沒有。今日便在這云霧山,再續前會!”
當時前往探索天府秘境的,都是通天境內的一時強者。
而張詠是唯一一個只有周天境修為的參與者,更是唯一一個只有周天境修為的勝利者,時至今日,還有很多人都以為他只是運氣驚人。
但姜望卻從來沒有輕視過他。
在張詠只是周天境時沒有,在他已經推開天地門、成就騰龍境之后更不會。
但是這一戰,對李龍川有百弊無一利。
輸了張詠便踩著他上位,贏了也沒什麼好炫耀的,石門李氏俊才,贏一個無名之輩,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麼?
倒不是不信任李龍川的實力,即使是他自己,也沒有必然勝過李龍川的把握。但李龍川把他當朋友,為他出頭,他就不可能讓李龍川承擔這種不必要的風險。
張詠回頭去看姜無棄。
許是山上風重,姜無棄連連咳嗽了好幾聲才止住,點了點頭。
于姜無棄而言,教訓姜望與教訓李龍川的意義截然不同,本就沒必要節外生枝。
他不是狹隘的性子,李龍川為朋友出頭,沒什麼需要敲打的。
得了姜無棄許可,張詠也自一步踏進云海里,與姜望隔空相對。
眾人盡皆轉身,看向云海。
此時他們所處的位置,正在云霧山高處,低頭已見云霧渺渺,房屋梯田,都難再尋。
分屬兩邊的看客,都立在閣道上。
而陸陸續續,上山下山的人,也都聚集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