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沒有幾個人夠格靠近李龍川或者姜無棄的圈子。
晏撫瞧著云海翻波,嘴里似無意般問道:“殿下今日怎麼有閑心為此?咄咄逼人,倒不似殿下風格。”
以晏撫一貫的性子來說,“咄咄逼人”已是較為嚴重的用詞了。
看來他們這陣子交際得很是合拍,姜無棄這樣想著,似是有些覺冷,緊了緊身上的貂裘,聲音干凈地說道:“須讓他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年少不可太輕狂。既敲打了他,于他也有好處,是罰亦是賞。”
“殿下這話有理,就怕”許象乾的聲音冷不丁在一旁竄出來:“不太容易做得到。”
===第四十三章 一擊之威===
許象乾言語之中對姜望充滿信心,姜無棄聞言卻也不惱。
只笑了笑:“勝亦我大齊壯士,敗亦我大齊壯士,不妨拭目以待。”
不得不說,這番氣度,勝過姜無庸不知凡幾。
倒是他身邊一個五短身材、但敦實強壯的男人出聲道:“你只看得到這山高,瞧不到那山遠,對你來說,自然是難。殊不知,對山上的人來講,卻是容易得很。”
這人是雷一坤,出身姜無棄的母族雷家,行事風格向來強硬。
雷家亦是姜無棄爭奪儲君位置強有力的支撐之一。
旁人不知張詠的實力,他作為姜無棄的親信,自然是知道的,并且有相當的信心。
許象乾笑嘻嘻道:“十一皇子說話,就不像你這般不給自己留余地。等會把臉捂緊,免得疼。”
李龍川在一旁保持沉默,他倒不去問許象乾,假若姜望輸了如何。
因為他很清楚,如果姜望輸了,這高額書生只會當做無事發生。
丟臉什麼的哪有臉可丟?
卻說云海之中,張詠與姜望相對而立。
對他來說,這是鳳仙張氏重新進入齊人視野里的第一戰,許勝不許敗。
至于姜望當初在天府秘境外為他解圍、在鳳仙郡上門問候的情誼那也算情誼?
一入云海,他便拉開架勢,只道:“請!”
姜望更不多言,一振長劍,起手便是人海茫茫之劍。
劍光如潮,迅速涌近。
張詠探手一抓。
“吾善養吾浩然之氣!”
白氣如蛟龍騰卷而起,悍然對沖劍光。
同樣是浩然正氣所聚騰蛟,這一擊比之嘉城那位柳師爺,強出數倍有余。
荊棘冠冕在頭頂一閃而逝,姜望看準時機,一記五氣縛虎!
而幾乎是同時,張詠并指如刀,在身前劃過。
“此線不可越界!”
一道虛線在他手指的地方形成。
古人以刀為筆,削刻萬事。
云海都被切開涇渭分明的兩邊,互不流動。
但劃線分界,這是純正的法家手段!
此等手段,到了高深境界,甚至可以畫地為牢,囚人終老。
就在這條虛線的兩邊。
姜望一劍貫至,卻阻于線前。一股切實存在的律令之力,限制著他。
而另一邊,張詠體內五氣瞬間失衡,奔騰卷索,自內而外將他縛住。
這讓他準備的后手不得不散去,轉而回歸自身,鎮壓五氣。
五氣堪堪撫平,那邊姜望已攻破界線,銳光乍見,一劍橫頸來!
然而一顆巨樹憑空生成,樹枝垂下,攔在身前。
姜望劍光已至,毫無偏轉,但見木屑橫飛,數根樹枝一并被斬開。
而后枝丫復生,接地成樹。
正是甲等下品道術,獨木成林!
閣道上,李龍川輕嘆道:“看來張氏先祖仗之揚名的功法,已經徹底失傳。”
鳳仙張氏祖傳功法,向以身法靈動、肉身強橫聞名,不然當初張氏先祖也不能在叛軍陣中九戰九返。
然而張詠今次連番展示了儒家浩然之氣、法家律令,乃至于道術,卻獨獨沒有張氏的祖傳功法。
看來那一次滅門慘事,已經徹底斷絕了鳳仙張氏的傳承。對于曾與鳳仙張并稱的石門李氏來說,這不能說不是一種遺憾與警醒。
那樹木瘋狂增長,密密麻麻,幾乎立刻就要將兩人包圍起來。
但是在樹木相圍的瞬間砰砰砰砰砰,連聲炸響,姜望身化焰流星,已脫出其間!
反手一招,焰花綻開,繁花成海。
卻是集迷幻、殺傷于一體的焰花之海。
在云海之上,誕生了樹林,而在樹林之外,又鋪開了花海。
僅以視覺而論,這一幕瑰麗夢幻,令人沉醉。
然而對于交戰雙方而言,他們都已認識到了對手的難纏。
不時有焰花在樹林中炸開,也不時有新的樹木生成,在焰花之海中追索姜望方位。
獨木成林是集防御與困敵于一身的甲等下品強力道術,焰花之海畢竟只是自乙等上品的花海強化而來,先天難免不足。
樹木叢生,眼看便要將焰花之海“撐爆”。
姜望準備多時,大拇指與食指相接,而后中指、無名指、尾指,次第綻開。如一朵花開的過程,也像一團火焰的綻放。
齊庭賞功,國庫取賜。
甲等下品道術,妒火!
“妒”者,從“女”字,其實男女無分。火從門戶內起,灼怨焚心,是為妒火。
獨木成林的庇護之中,張詠眼睛一紅,心中頓起無名之火。
恨!怨!怒!
“憑什麼,他們能享受最好的資源,接受最好的指導,安心修行而無后顧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