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袍少年想了一陣,說道:“從來沒有。”
“看來你出身一個很顯赫的家族,并且你很受寵。”姜望順嘴分析。
“這跟我們的勝負無關。”他很有些警惕。
名門子弟難免被人攀附,所以保持警惕心也很正常。姜望現在也見識過不少形形色色的人了,但認識的公子哥里,還真沒誰有眼前這位表現得這麼生硬。
就像是那些把長輩的話記在心里,然后去硬套的那種少年。很容易得罪人,非常青澀。
姜望忽然發現自己的心態好像過于“成熟”了些,明明也不比面前這少年大多少,看他卻像看小孩一樣。
想到這兒,他笑了笑:“我的意思是,你可能缺少搏殺的經驗。我指的不是太虛幻境里的搏殺。這里的戰斗很真實,但畢竟不是真實。因為在這里,你不會真的死。”
華袍少年若有所思。
這是一個很執拗的少年,姜望已經領教過了,因此不得不補充道:“我不是建議你去嘗試生死搏殺。在修行的路上,夭折的天才不計其數,你的家世可以讓你避免危險,這是絕對的好事。安穩的修行,一步一步往前走,才是你們這些名門子弟應該走的路。”
“我知道。”華袍少年點點頭:“謝謝。”
姜望于是右手微引,示意他可以離開論劍之地了。
不管此人家世如何,他還真沒有攀附的心思。只是這少年真心相問,他也就誠懇作答罷了。倒不在乎給自己太虛幻境里內府境層次的爭斗增加難度。變強這種事情,從來都應該是自己的努力,而不是靠扯別人的后腿。
“那個。”華袍少年卻并未就這麼離開,很有些扭捏,但還是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大概是姜望坦誠的態度令他放下了防備,他想要交個朋友,但又沒什麼經驗,不知道怎麼結交,于是顯得很唐突。
“獨孤無敵啊。”姜望道。
“我不是問這個,真名。”華袍少年說。
姜望隨口便道:“張臨川。”
華袍少年好像有些生氣:“你不想說算了。”
姜望有些吃驚,他用張臨川的名字縱橫天下,還是第一次被人拆穿呢。
本來確實是隨口敷衍,他雖然跟這少年年紀可能差不多,但是他要成熟得多,當不至于三兩句便要交心。
而且這少年雖然第一次給人傲慢強大的印象,但大約是被保護得很好,內里其實單純。“單純”的另一面就是,應該很好糊弄。
只沒想到他單純是單純,但其實很敏銳,一眼就看出來姜望的敷衍。
姜望無奈地按了按額頭:“怎麼跟你說呢,咱們這是在太虛幻境,你知道吧?現世里誰也不知道誰,暴露真實身份是一個挺冒險的事情。我們只是打了兩次,根本談不上熟悉我這樣說,你明白嗎?”
華袍少年只是經歷得少,不怎麼通世故,但無疑是個很聰明的少年。
一聽姜望這樣說,立即便道:“抱歉,是我失禮,忘了先自我介紹。我一時忘了這里是太虛幻境,大家都不認識我”
哈,意思在現世沒有誰不認識他?姜望突然想到了與重玄勝認識沒多久的時候,那家伙在戰斗中不小心用了重術,一個勁的要他保密。也是對自家名頭非常的自信。一副“天下誰人不識我”的姿態。
這些個名門子弟啊
不過話說回來,出身名門,也確實有驕傲的資本。
“我叫左光殊。”華袍少年說。
“啊你好,久仰久仰,幸會幸會。”
姜望順嘴就是一番挺敷衍的套詞,但忽然反應過來。試探地問道:“你認識左光烈嗎?”
左光殊表情忽然一冷:“看來他真的很有名。”
“所以你們是什麼關系,方便說嗎?”姜望問。
左光烈是他修行路上繞不過去的一個人,他雖已身死,留下來的光芒,至今還在幫他照亮前路。
“他是我兄長。僅此而已。”左光殊的態度已經很冷淡了,大概只是因為教養的關系,還是做出了回答。
“你們呢?朋友?敵人?”
姜望心中一動。大概明白了,左光殊為什麼在通天宮里看到神魂焰花的時候,竟愣了一下。“焰花”道術本就是左光烈的天才創造,而他的神魂焰花基本是照搬焰花的思路。左光殊當然不會認不出來。
不過“兄長”,和“僅此而已”,這兩句實在不搭。
兄弟倆的關系,好像不是太好。
“當然不會是敵人,我很尊敬他。”姜望坦誠說:“我的名字是姜望。”
“是嗎?”左光殊冷淡道:“可惜我已經不想認識了。”
他似乎非常介意姜望在聽到他跟左光烈的關系之后才自報家門,難得想交個朋友的心思好像也熄了。
招呼也不打,便已離開。
論劍之地分開,重新化為各自的論劍臺,將兩人送回。
姜望怔了一怔,他倒并未因為左光殊的失禮而生氣。這不過是一個有些孩子氣的少年,大概是不存在什麼壞心思的。
他只是突然想起來他服下的那顆開脈丹。
那顆趙汝成說非常難得的開脈丹。
強如左光烈,身死魂滅,血肉成泥,身上所有的寶物全都崩碎,卻獨獨保留下一顆丹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