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過來的,是他的“眼睛”。這名“韓公公”在某種程度上,代表的就是齊帝本人。
他也的確只帶了一雙眼睛過來,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沒有任何動作。
但重玄云波主動跟他說話,他也沒法子裝聽不見。
只好微微欠身,以示尊敬:“老侯爺。”
“您是陛下身邊人,知曉陛下心意。煩您替我問問陛下。我這個世襲罔替的博望侯,是不是該削了?!”
重玄云波語出驚人,讓在場的人心里都跳了跳。
老人須發微顫,怒氣勃發:“我他娘的怎麼不覺得自己像個世襲侯爺呢!?在臨淄都有人敢殺我的親孫子!他是什麼來頭!他仗誰的勢!他想干什麼!”
“這”堂堂的司禮監大太監韓令,一時也接不下話來。
他怎麼說都不對,怎麼表態都有問題,便只好一直“這”下去
姜夢熊愈發頭疼。饒是他軍略無雙,用兵如神,可在這種局勢下,一身手段也無處施展。
面對重玄褚良,他還可以試著壓一壓,對于重玄云波這位老爺子,軍中前輩,他實在也不好怎麼樣。
而且重玄云波這番話,簡直誅心。這些名門世家世襲的爵位,都是祖上舍生忘死,為國立下大功,才得允諾,與齊國一體同榮。
這麼多年發展下來,這些名門世家已成帝國中流砥柱。雖則平日互有爭端,但敢動世襲之爵,無異于挑釁所有名門世家的根本利益,誰會坐視?甚至于說得嚴重點是動搖姜氏統治根基!
他怎麼敢不正視此言,怎麼能不拿出態度?
心中只稍作權衡,便轉對鄭世道:“鄭都尉先控制一下四周環境,暫時不要讓閑雜人等靠近。”
接下來有些話,不適合讓太多人聽見。
誰知吩咐出了口,鄭世卻一動不動。
迎著姜夢熊疑惑的眼神,他只道:“啟稟大元帥,我只聽命于陛下。”
姜夢熊有些不懂了,我跟你鄭世有什麼矛盾嗎?區區一個北衙都尉,在這里給我演不卑不亢?
在這種情況下,不配合就是在落他的面子。什麼時候軍神的面子這麼不算數了?兇屠護犢心切,敢來頂撞,你北衙都尉也敢來頂撞?
但若實在的來說,北衙都尉一職,的的確確是只對齊帝負責的,鄭世這話挑不出理。
軍神甚至沒法在此時發作。
他濃眉一擰,就要直接給禁軍下令。
韓令這個時候倒不結巴了,趕緊出聲,對鄭世道:“有勞鄭都尉。”
鄭世這才應聲離開,指揮北衙兵丁暫時將周圍清空。
就他私心來說,當然希望事情鬧得越大越好,最好將王夷吾明正典刑。
但韓令出聲,就代表齊帝也不希望此事鬧得太嚴重。
他的權力和倚仗都來自于齊帝,單憑他自己,在軍神面前是沒什麼發言權的。這也是文連牧、王夷吾這兩個小輩,敢拿他兒子做局的原因。
“軍神在齊地威望實在太高,連帶著鎮國大元帥府的人行事都有些肆無忌憚起來。王夷吾今日敢于鬧市強殺重玄家嫡子,所作所為跟田家那個瘋子有什麼區別?就像重玄云波問的那樣,他仗誰的勢?軍神之勢太大了。不知陛下是否也會如此認為。”
鄭世親自守在外圍,默默的想。
===第二百零六章 軍神,兇屠===
北衙都尉親自去清場了,姜夢熊這會也沒工夫與他計較。
王夷吾闖下的這樁禍事,實在是叫他也覺得棘手。
“老爺子。”姜夢熊緩緩出聲道:“您當然是世襲罔替的實封博望侯,沒有人敢不尊重您,本帥也不會允許任何人不尊重我大齊的王侯。但夷吾會做蠢事,也是因為您的親孫子,另一個親孫子。這段時間我不在臨淄,您應該比我知道得更清楚。”
他拿重玄遵來說話,是一步妙棋。
重玄勝和重玄遵的競爭正在展開,勝負未徹底定下之前,重玄云波無論如何都不會表明態度。
但若此時將王夷吾與重玄遵捆綁在一起,重玄云波再強行施加壓力,就無異于是在表態支持重玄勝了。
現任家主一碗水端不平,是家族內部競爭的大忌,史書上無數慘劇都可以為鑒。
重玄勝就在這個時候趁機插話,他瞧著姜夢熊,面帶驚愕,情緒細節表現得非常到位:“您的意思是說,王夷吾要殺我,是出于我遵哥的授意?”
“不!這是我自己的主意!”
自軍神現身后一直沉默的王夷吾也立刻開口。
這個責任太大了,他絕不能讓重玄勝甩到重玄遵身上去。
各大家族之中,內部競爭是常態,但發展到你死我活的卻是少數,因為任何一個家族的內部爭斗都有一個底線在。
在重玄家,重玄云波就是掌控這條底線的人。
如果讓重玄勝坐實這種指控,重玄遵就再也無望家主之位。
這句話一出口,姜夢熊在心中一聲輕嘆。
他行了如此一著妙手,要瓦解來自博望侯重玄云波的壓力,但王夷吾自己放棄了。
或者說,是重玄勝“逼”他放棄了。
王夷吾不是不懂,不是不明白,但寧愿自己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