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這樣一吵,倒有些挑釁意味了。
只不過這會沒人在意這些。
“什麼衍來著?”苦覺轉過頭,去問自己的乖乖大弟子。
凈禮和尚老老實實道:“好像是觀”
“什麼觀來著?”苦覺又來問姜望:“好徒兒,看到師父你很高興,但不要口不擇言啊。”
他們倆倒是都不在意姜望的名爵,但對他口中的那位大師很是敏感。
無他,觀衍的輩分實在太高了!
懸空寺現行的字輩是“度行定止觀意心,悲苦凈空皆法緣”。
“觀”字輩比“苦”字輩還高了四輩!
這時一個聽起來就讓人覺得發愁的聲音,響在眾人耳邊。
“把姜施主請進山門。”
聲音的主人這樣吩咐道。
首先“姜施主”這個稱呼,說明他并不認可苦覺單方面的收徒。然后一個“請”字,表明了態度,不可強迫。
除了苦命方丈,也沒誰能勸得動收徒心切的苦覺和尚了。
而他說的山門,當然是懸空寺真正所在。
方丈師兄發話了,苦覺只能放開姜望的手,但表情仍然不太爽利。
“唉,乖徒兒,你這次來真是有事啊?不是專門來看師父的?”
“我確實是受人之托。”姜望無奈道:“還有,苦覺大師,請不要再叫我徒兒。”
“徒兒等會說話須熟思些。”
黃臉老僧自動忽略了他的后半句,撇撇嘴道:“那些禿驢挺麻煩的,尤其一個叫苦病的,更是從小就討人嫌。不過你別怕。”
他拍拍胸膛:“為師護著你!”
===第四十八章 墻角禿驢===
寶塔如林,盡數懸于空中。
這一幕景象帶給人的震撼,非親見無法感受。
而那座純粹靠本身材質懸在空中,極目不見盡頭的雄闊主寺,更是顛覆了姜望對寺廟的認知。
世上竟有如此建筑?
不愧是佛宗東圣地,無數佛子日夜誦念的地方。
姜望在塔林中穿梭飛行,直往懸空主寺而去。
左邊是苦覺老僧,右邊是凈禮和尚,頗像兩尊護法金剛。一左一右,“保護”得很嚴密。
“兩位大師。”姜望想了想還是說道:“貴寺很寬敞,你們大可不必靠這樣近。”
“說什麼胡話!”苦覺老和尚斥責道:“你還小,不知世上人心險惡。這廟大妖風也大,池塘深,王八更多。那些禿驢個頂個的蔫壞!咱們師徒正是要團結一心,攜手并進,齊心協力,正本清源。掃蕩不正之風,將懸空寺發揚光大,等將來為師做了方丈,你就是下任方丈。”
“師父。”凈禮和尚在一旁聽得不對勁:“那我呢?”
“呃”苦覺這才想起來,上次畫餅,是已經把下任方丈的位置許給凈禮了的,于是改口道:“你年紀大一點,懂事一點。做師兄的要讓著師弟。凈深是下任正方丈,你是下任副方丈。”
凈禮和尚倒不很在意正方丈被師弟搶了,讓著師弟原也是愿意的。只是撓撓光頭:“可是咱們懸空寺沒有副方丈啊。”
“凈禮啊,你怎的變得如此僵硬?”苦覺老僧批評道:“咱們出家人,要懂得變通。家都出了,你還守那些條條框框,那你當初出什麼家呢?副方丈這個位置,以前沒有,不代表以后也沒有。”
“師父說得對。”凈禮雙手合十,深受啟發:“是弟子著相了。”
兩人就這麼你來我往的聊了起來,姜望在中間,完全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不像是腦子正常的人能展開的對話。
別的不說,覬覦方丈的位置,還要“正本清源”,改革寺制這麼大一個事,是不是應該在沒人的地方討論啊?
姜望頭疼不已。
這苦覺老和尚異常頑固,又滿嘴胡言。但無論他說什麼,凈禮小和尚都深信不疑,真是一對天造地設的師徒。
姜望愈發堅定了要敬而遠之的念頭,這對如此契合的師徒,他哪里配加入其中?
好在他飛行速度不慢,在苦覺凈禮師徒開啟下一個話題之前,終于在懸空寺主寺前降落。
令他意外的是,懸空寺的方丈苦命大師,竟然就在寺前等待。
那是一個白眉耷拉、面容愁苦的胖大和尚。
一看到他,便有命運無常之感,心生憂慮。
此前從未見過,但一看到他,便知此人是懸空寺的方丈苦命大師無疑。
姜望道心極堅,當然不會為這小小憂慮所動,主動出聲道:“竟勞方丈相迎,姜望實在惶恐。”
胖大和尚笑了笑,但笑起來比不笑更發愁、更凄苦:“無妨。適才姜施主在山門外說,此來是受觀衍法師所托?”
“正是如此。”
苦命大師點點頭:“我寺玉牒中,的確有觀衍之名。他在五百年前失落于秘境世界,音信杳無,想必施主亦是于秘境中得見?”
“是。”姜望道:“我是在大澤田氏的七星樓秘境里,有幸遇到觀衍大師。他”
“等等。”旁邊的苦覺老和尚一把拉住他:“好處都還沒談,你急著說什麼?”
苦命大師瞧著這黃臉老僧,有些哭笑不得。
這時在苦命身后,一個面容嚴肅的黑衣和尚開口道:“苦覺,不是什麼事都可以任你胡鬧的。”
“呵。”苦覺毫不客氣地冷笑:“苦諦你一個區區觀世院首座,也來教訓我嗎?”
懸空寺三大院,分別是降龍院、拈花院、觀世院,各自不分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