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并不在戰場,他卻仍然穿著甲衣,甲衣整體呈暗紅色,那是鮮血一遍又一遍的浸染所導致,早已經刷洗不掉了。
天光水色,將軍無聲。
他獨自在甲板上沉默了一路,卻在水道行經某個岔口的時候,忽然起身,一言不發地走回船艙中。
守在船舷旁的副將,在心中長嘆一聲。
他知道自家將軍,見不得故土。
===第七十一章 如行云上===
“楊將軍咱們岸上去耍耍吧”
幾個士卒你推我搡地過來,沖副將招呼。
這些士卒笑容暢快,但個個氣質兇悍,一看便是能戰之士。
軍中管制嚴格,也就是如今撤下戰場,大家伙才能散漫一些,難免有些放浪形骸。
楊尹也非常能夠理解。
“等駛過這段水程吧,在下一座城池允許你們耍一天。然后咱們就要直接回九江郡了。”
士卒們有些失望,但沒有誰表達不同意見。畢竟他們是九江玄甲,整個莊國最精銳的軍隊,服從命令早已經是一種本能。
安排好手下士卒,楊尹彎腰鉆進艙室,果然看到自家將軍悶在角落里。
也不點燈,也不說話。
“你這次是應該好好休息了,別人都輪換了十幾次,對前線避之不及。你倒好,賴在前線不肯下來。要不是段將軍直接下令把你逼回九江,你都快殺進定武城了。”
他說的段將軍,是九江玄甲的主將段離。而定武城是陌國的首都,陌國上下崇尚兵家,所以就連都城的名字都如此具有殺氣。
楊尹有意說個笑話,調節氣氛,但顯然不是那麼好笑。
至少滿臉絡腮胡子的杜野虎沒能笑出來。
“對我來說,在戰場上才是休息。”杜野虎悶聲道:“九江郡那些兇獸又不許殺太多,已經沒什麼可殺的了。”
楊尹很有些頭疼:“我們軍伍中人,宿命當然是在戰場。但誰也不是鐵打的,經年累月的廝殺,怎麼熬受得住段將軍很器重你,調你回來休整,是怕你墮了道心,被殺意腐蝕”
杜野虎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你又來了。”
“好好好,我不說。”楊尹舉手投降,待杜野虎情緒稍好,卻又見縫插針道:“不管愿不愿意,反正你也被調回來了,所謂軍令難違。趁著還沒回駐地,段將軍管不著,咱們一起去岸上耍耍如何找幾個小美人,聽聽小曲,怎麼樣”
他殷勤地攛掇道:“反正你俸祿也沒處花,掙那麼多賞金,光喝酒可喝不完。不如便宜了兄弟們”
“楊尹啊。”杜野虎把頭靠在艙壁上,隔著厚厚的木板,看不到船艙外的景象,但他知道這是哪里。
這靠近哪里。
“你聽到了嗎”他問。
“聽到什麼”
“有一些聲音,一直在耳邊叫喊。”
楊尹聽到了江浪拍擊戰船側壁的聲音,聽到士卒在甲板上來回走動的聲音,唯獨沒有聽到什麼叫喊聲。
連一個叫喊聲都沒有,哪來的一些
他咽了下口水,問道:“叫喊什麼”
“他們問。”杜野虎痛苦地擰著濃眉:“他們問我你為什麼不在”
不等楊尹再說些什麼,杜野虎又猛地一下坐起來:“附近哪里有山匪、水賊,或者隨便什麼惡徒快”
楊尹打了個激靈,迅速掏出一個小冊子,連忙翻了翻:“前行三十里水路,東岸直去四十里,有一處盜匪,是當地城道院弟子今年的試煉”
他還未說完,杜野虎已經隨手抓起一把軍刀,獨自掀簾而去。
楊尹坐在船艙里,愣了一會,才把冊子收起。
他當然知道杜野虎做什麼去了,他甚至差不多已經習慣這種事情。
但令他擔憂的是,杜野虎的狀態好像越來越不好了,越來越難控制住殺意。
楊尹默然盤坐,杜野虎獨自一人離船飛遠,戰船勻速行駛在清江。
水面倒映著天空,瓊云朵朵。
舟行水中,如行云上。
云上的姜安安正在發愁。
她覺得今天青雨姐姐很奇怪。
看到自己就笑,也不知在笑什麼。
是我吃雞腿忘了擦嘴嗎
姜安安抹了抹小嘴巴,干干凈凈,清清爽爽。
啊,不僅僅是青雨姐姐,他們都很奇怪。
那個臉圓圓的,很好玩的小王師姐她還有個很溫柔的親姐姐,是大王師姐小王師姐最近一個勁的問哥哥的事情。
什麼多大了呀,長得好不好看呀哥哥當然天下第一好看
又問哥哥有沒有葷配,但是被青雨姐姐揪著耳朵趕走了。
葷配是什麼葷菜搭配嗎
真的好奇怪啊這些人。
小小的姜安安,感到心很累。
這麼多的人都要她操心,大事小事,一籮筐事,她承受了這個年齡不應該承受的煩惱。
她真想說,你們這些人能不能忙一點正事啊。天天就瞎玩,都不用修行、不用學習的嗎我姜安安每天都要練一趟拳呢還得臨一張大字帖
還有那個討厭鬼師兄本來是叫莫良師兄的,但是太討厭了,所以改名叫討厭鬼師兄今天一天在自己面前晃蕩了七八回
晃得眼睛都花了
一會拿著這個吃的,一會拿著那個吃的,巴巴地來道歉。
以為我姜安安是豬嗎拿點吃的就想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