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老大不情愿的姜安安送回了房間,姜望徑自去找向前。
遲云山之約還有十天時間,正好可以在這段時間里完成之前計劃好的事情。
比如帶向前去一個地方。
見到向前的時候,向來喪氣的他,正在那里咧著嘴傻樂。
“遇到什麼喜事了?”姜望有些好奇。
“說出來你都不信。”向前樂呵呵地道:“我剛才在外面散步,走著走著一個法器從天而降,你說說看這運氣!”
他沖姜望晃了晃手里的雪色發簪:“可以凝聚一輛云車,氣派極了!速度還很快!”
姜望只能表示羨慕。畢竟他對凌霄秘地不怎麼了解,也不知道這地方有沒有掉落寶物的“傳統”。
“在哪里散的步?有空我也去試試。”
“緣分這種事情呢,不好強求的。”向前使勁嘚瑟,又非常做作地嘆了口氣:“我跟某些爵爺臟活累活做了那麼多,道元石都沒得幾顆。到了凌霄閣沒幾天,散散步就撿到一個法器,難道這就是有錢人家?難道人與人之間的差距,真的就這麼大嗎?”
姜望充耳不聞,直接道:“反正你也不用收拾了,咱們走吧。”
“什麼我就不用收拾了!”向前下意識地反駁一句,但想了想自己的確也懶得收拾,于是問道:“去哪里?”
“去我之前跟你說過的地方。”
“欸,怎麼不帶上小安安?”離開凌霄秘地,向前才想起來問道。
“她啊。”姜望飛行在空中,衣袍:“她累了,在休息。”
從云國到莊國的道路,并不陌生。
因為曾經那個白發少年,是背著妹妹一步一步走過來,用雙腿,丈量了這距離里的所有坎坷。
哪怕此時是從天上飛過,俯瞰山河,一切依然歷歷在目。
那處石洞,他和安安曾依偎著烤火。那處山頂,他為安安放了半夜煙花。
離開莊國之后,他絕口不提在莊國發生的一切,但那絕不是忘記。那恰恰說明他無法忘記。
永遠記得,永遠刻骨銘心。
所以無法提及。
向前對什麼都無所謂,他其實并不在乎姜望要帶他去哪里。跟著遠來云國,也只是不想拂了朋友的心意。
把玩了一下意外撿到的發簪法器,在姜望面前炫耀過后,也很快就失去了興趣。
一路上看到山山水水,他的視線,都只隨意掠過。
祁昌山脈在他見過的山脈里不值一提,他更不會多加打量。
哪怕是越過山脈看到的那處陰氣森森、形同鬼蜮的地方,他也毫無興趣,懶得關注。
頂多只是覺得,這麼一塊地方,嵌在郁郁青山之后,還真是有點難看。
但他看到姜望就在這里停了下來,降落。
他們降落在“鬼蜮”之外,視野所及范圍內,的確也沒有一個人影。
時間已經過去了快一年,附近城域的人們已經接受了這里的現狀,知道這里是禁地,是幽冥邪神禍害過的地方。莊庭不需要再派兵駐防,因為根本沒有人敢過來。
“你要帶我來的地方就是這里?”
向前左右看了看,自說自話:“這個地方,的確很久都不會有人來哈?”
姜望沒有理會他,只是默默看著這片鬼蜮,在心里說道:“好久不見。”
老大,汝成,唐敦,黃師兄,魏兄,趙兄,蕭先生好久不見。
“人間鬼國我也去過一處,那還是酆都呢,我師父帶我去的。”向前沒來由的感到一種壓抑,幾乎是下意識地找話茬。
姜望依然沒有說話,沉默許久之后,看了看周圍的環境,走到一座石碑前。
此碑建造得高大、莊重,且氣派。
他駐足于碑前,看著碑久久不語。
向前于是也湊近去看,才發現那是一座生靈碑,為祭奠亡魂所立。
碑寫著
“天地惟命,敬告皇天太祖:
永泰十四年冬,國失國土,我失我民。
天心恨我,民心痛我。
此高羨一人之罪也!
痛心之徹,何復如之!
如千刀萬剮,此心煎油。
此乃國仇,此亦國恨!
若不拔滅白骨道,孤枉為君父!
窮此一生,必斬邪神白骨于幽冥!
惜乎逝者已矣,生者難追。
孤擔社稷之重,此身不可輕離。
恨乎兩界相隔,天人永分。
孤有萬世之恨,傾盡清江水,可能洗盡?
臨此泣血,哀哀然不知所云!
唯愿上天顯德,佑我楓林子民,來世安穩,富貴綿延!
莊高羨謹立。”
看到白骨道的時候,向前就猜到這里應該是什麼地方了。
姜望殺豬面,殺龍面的時候,他都在場。
他清楚的知道,姜望對白骨道,是懷著怎樣深切的憎恨。
而這生靈碑上一字一句,描述著這里發生了什麼。
“這里是我的家。”姜望看著這片鬼蜮,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此地永遠陷在幽冥與現世的夾縫中。這里的人,永世不得超生。”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莊高羨卻祝愿他們,來生富貴安穩。”
向前沉默了一會,問道:“是莊高羨害死他們?”
“我發現了白骨道的異常,密告莊廷。但莊廷卻裝作不知,任憑白骨道妖人獻祭全城。因為莊高羨要用那一顆獻祭全城所得的白骨真丹,成就他的當世真人!”
“整個楓林城域,數十萬百姓,沒有一個活下來。
唯一能證明他們存在過的,只有這塊生靈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