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仁此時的表情已經平靜下來,他甚至顯得很從容。
“但是在你動手之前,不妨先考慮一下,我哪來的底氣這麼做”他舉起一只牛角般的事物,讓姜望看得清楚:“這是耕耘角。不知道你聽說過嗎?”
姜望沒有說話,報以回應的,只有手中愈發炙烈的火焰。
林正仁繼續道:“我不知道你是誰。但你既然了解望江城道院,當然也應該對我們莊國很熟悉。那麼你一定不會不知道莊國國相是誰,一定清楚他的神通是什麼。”
“那麼我現在告訴你,我手里的這個耕耘角,可以三息之內聯系到杜如晦。只要你一開始攻擊流水之壁,我立刻就會動用耕耘角。”
姜望看著他,想要看穿他的色厲內荏,但顯然失敗了。眼神于是沉了下來:“我不相信憑你能夠直接聯系上杜如晦。如果能夠,你何至于等到現在。”
“國相說莊國國小,培養人才不易,所以每一個人才他都會盡力保護。國院六杰,每個人都有一個耕耘角,恰好我就是其一。此事閣下你不難察知。”
林正仁全無生死一線的緊迫感,但直到此時,才終于流露出一絲怨毒來:“至于我為什麼等到現在,還不是你一直盯著我,不給半點機會麼?”
之前在院里的時候,姜望的注意力始終沒有從他身上脫開。
他有無數次機會可以出手,但他明白,他只要一有異動,立刻就會被殺死。姜望絕不會給他三息時間。所有的機會,都是死亡的陷阱。
靠自己搏出來的機會,才是真正的機會!
為此他不惜鞭打自己的父親,逼殺自己的親弟弟!
這世上誰都可以死,他林正仁不能。
===第九十章 永遠不要忘記===
林正仁一直在國道院修行,望江城林家他已經很少回來。
要有多麼謹慎的人,才會在自己不常住的房間里布置陣法?還一布置就是兩個!
他只怕時時刻刻都在擔心自己出意外,隨時隨地都為自己保留退路。
如果不是今夜突然的偶遇,姜望相信自己很難有機會可以抓到林正仁。如此狡猾,如此謹慎的林正仁。
若對付一般的對手,第一個水蛟陣法便已足夠。
用在今日,仍可以吸引姜望的注意力,為林正仁爭取時間。
而水流之壁與耕耘角,簡直更是絕配。
換做耕耘角能夠聯系到的強者是其他任何一個,姜望都大可以選擇迅速破陣殺人,再從容離去。
但那人如果是杜如晦
姜望不得不感嘆。
拋開別的不說,有杜如晦這樣一個身負咫尺天涯、又心懷家國的強者,簡直是莊國莫大的福分!
一個可以頂多少個強者用!
“如果不相信的話。你可以賭一賭,我是否真的能立即聯系到國相。賭贏了,沒有任何好處的殺掉我。賭輸了,迎接國相的追殺,為我以命相償!”
林正仁直視姜望:“閣下,要賭一賭嗎?”
他身上其實還有幾件護身的法器,但是層次不夠,估計不能使對方更慎重,所以沒有拿出來做籌碼。相反繼續隱藏,說不定還能應付意外。
“那你為什麼還不發動它?”姜望也注視著林正仁的眼睛。
雙方都在試探對手的決心。
盡管在實力上,林正仁已經完全不是姜望的對手。
但是他憑借自己的狠辣與謹慎,再一次贏得了交鋒的權利!
“耕耘角制作不易,沒有大功不會再有。今夜我已經失去很多,不想再失去。”
林正仁慢慢說道:“不過,考慮到水流之壁在這種強度下的持續時間。最多十息之后,我就會直接奏響耕耘角。”
他反過來逼視姜望,哪怕隔著山鬼面具,并不能看到姜望的臉,他仿佛也要將這個戴著山鬼面具的樣子牢牢刻在心里:“現在換你做選擇了。是留在這里嘗試殺我,還是立刻逃走?”
姜望沉默。
時間緩慢卻堅決的流逝。
隔著流水罩壁的兩個人,就這樣沉默地對峙著。
八息,七息,六息三息
姜望將手高舉,掌心的火焰,直接將屋頂轟出一個巨大窟窿。他便從這個窟窿,一言不發地飛走。
林正仁的確是一個很可怕的對手,但并不值得現在的姜望拿性命來賭。
他選擇放棄。
那個戴著山鬼面具的神秘人終究還是離去了。
林正仁獨自在房間里沉默許久,才終于松了一口氣,后退幾步,跌坐在椅子上。
今夜大概是他有生以來面對的最大危機,因為事先完全沒有任何準備,突然的遭遇,突然的敵意,而且對方擁有碾壓他的實力優勢。
但他終究還是度過了,度過了這可怕的危機。
即使付出的代價如此沉重。
在四下無人的房間里,林正仁閉上眼睛,把一滴將出的眼淚逼了回去。
傷心嗎?
林正禮再怎麼是廢物,再怎麼心性惡戾,也畢竟是他的親弟弟。兩人從小一起長大,當然也有過天真無邪的時候。
有過真正兄友弟恭的時候
怎麼可能不傷心?
但林正仁只允許自己的傷心停留在剛才那個瞬間,因為今夜還未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