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現在看來,恐怕不太來得及了,形勢變化得太快,太劇烈。
章任低頭看了一眼,忽然問道:“林正仁,你以為驅趕這些普通民眾,要如何才能發揮作用?”
林正仁一時摸不準他的想法,謹慎答道:“大人們發下來的物資,不就已經說明了想法嗎?”
章任不動聲色:“你且說說。”
祭酒的問題不能不答,林正仁想了想,還是如實說道:“我看后軍準備了許多斷紋符,可見上面已有想法。到時候驅逐這些雍國民眾攻城,讓他們手持斷紋符往前,破壞一道陣紋即可退回免死。韓殷如果下令斬殺他們,必然失去民心,如果不管他們,則鎖龍關大陣必破。”
章任嘆了口氣:“用此法攻城,就算得勝,恐怕也民心難服。”
“祭酒大人說得是。”林正仁很謹慎地斟酌著語氣:“不過現在恐怕管不了那許多,眼下勝利最重要。至于民心這種東西,最易愚弄,可以慢慢調養。”
章任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你是個人才。”
林正仁雖然與章任接觸過不少次,但這等人物,總是不露喜惡,骨子里的真實性格難以琢磨,林正仁自己也沒有把握,無法判斷自己的回答會不會讓章任滿意,
因而只是謙虛道:“祭酒大人過獎了。”
“是有個任務交付你。”章任輕輕將這個話題揭開,好像真只是隨口問問,轉道:“新安城那邊出了一些變故,具體什麼變故我還不清楚,因此要選幾個機靈點的國院弟子回去看看,有什麼情況第一時間回報。”
他看著林正仁:“我看你就很聰明,非常適合這個任務。”
林正仁臉上無悲無喜,叫人無法分辨他的真實情緒。
聞言只是拱手一禮:“承蒙祭酒大人看得起,正仁自當領命。只是嶺北府的這檔子事情”
“這你無須擔心,我自會找人接手。”章任拍拍他的肩膀:“你辦好這件事便行。”
“學生遵命。”林正仁躬身領命而去,一轉身,眸中閃現一抹狠色。
新安城發生變故?
國相都不知道那里發生了什麼,卻叫我去?
這是嫌我死得不夠快啊
他在心里冷笑,但面上沒有表現出半分。
因為面對國院祭酒,他并沒有拒絕的權利。
林正仁從來是一個非常清醒的人。在他自己的判斷體系里,不能冒的險絕對不冒,不該做的事情絕對不做。
甚至于對章任的不滿,都被他很快拋到腦后,轉而只留下更重要的信息和判斷章任大概是祭酒當久了,忘了世間的殘酷,如今可能更看重心性仁厚的人。如果以后再與他接觸,就要調整表現了。
想著方方面面的事情,林正仁還是踏上了回轉莊國的路。
從嶺北府返回新安城,一路上全都是莊國大軍的控扼范圍,大可放肆疾飛。
就算只是為了做個樣子,他也不能太拖延,讓那些同樣接到命令的師兄弟跑到前面去。
臨近華林郡的時候,林正仁才緩慢下來,極其謹慎的觀察情況。
讓他意外的是,華林郡非常安寧,毫無動蕩。
預想中的危險并未發生。
這種疑惑,一直延續到他踏進新安城。
===第一百四十三章 魔?魘?===
姜望在驟雨里疾飛。
轟隆隆。
天空電閃雷鳴。
雨點擊打著他的身體,雷光偶然映照他面無表情的臉。
他的全身都被冷雨淋透,甚至沒有想到用道元來抵御。他心事重重。
天地漆黑,四野黯黯。
在這個大雨滂沱的夜晚,他感受到一種冰冷的孤獨。
殺死董阿,他應該是暢快的。
尤其董阿作為莊國副相,是莊國坐鎮后方的核心人物,一旦被刺身亡,很可能影響到整個莊雍國戰。
屆時莊高羨、杜如晦、皇甫端明他們,說不定都要死!
可同時,奮戰在雍國戰場的那三十萬莊人,大概也沒有多少能活著回來。
姜望的心里很矛盾。
而且他也并不暢快。
董阿是他唯一承認過的老師,從生疏、敬畏,到交付信任。
他非常堅定地要殺死董阿,最后也的確親手將其殺死。
但并沒有很暢快。
前方是雨,后方是雨,心頭空空。
在疾風驟雨中穿行,整個天地仿佛只有雨聲,連心跳也被淹沒。
此刻他無比的想念姜安安。在他游離于整個世界之外的時候,姜安安成為他唯一聯系現世的存在。
“哈哈哈哈哈你現在還沒有資格,找我要解釋!”
董阿的狂笑聲,仿佛仍然響在耳邊。
“哈哈哈哈哈”
不對不對!
它好像真的在響。
那笑聲好像真的在繼續。
那笑聲響在心底!
姜望悚然一驚,回顧自身異常,第一時間想到姜魘。他一直提防,一直警惕的姜魘。
可通天宮內,那支冥燭如此平靜。而且在與董阿搏殺時,他親眼所見,姜魘與董阿所佩的相國印兩敗俱傷。
當時姜魘已經被打得聲息全無,不應該能恢復得這麼快才對。
姜望鋪開神魂花海,將冥燭覆蓋,又召出神魂匿蛇蛇群,游在花海里。
如若姜魘有什麼異動,他也不惜在此刻與之撕破臉皮,抵定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