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仁瞇了瞇眼睛。
太刺眼了。他想。
但他又不得不承認,當看到祝唯我橫槍在城樓的此刻,他心中的謹慎不安,已經消散了。
現在的新安城很安全。祝唯我就是能帶給人這樣的感覺。
“祝師兄!”他不卑不亢地打了個招呼。
祝唯我只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有說。
林正仁的表情很平靜,他從來知道祝唯我瞧不上自己。
“奉祭酒大人之命,我從前線戰場回來,調查都城現狀。”
他仍然與祝唯我解釋了一句,才對昂首挺胸守在城門前的衛兵們說道:“董相遇害的地方在哪里?帶我去看看現場情況。”
戰斗發生的長街已經徹底被封鎖起來,所有的線索都盡可能得到保留。因為莊國現在最強的那些人并不在國都,而堂堂副相之死,是一定要有個結果的,所以只能封存現場,等待那些大人物歸來。
長街兩側的人家,在封鎖解除之前,只能從后門進出。
董阿的頭顱和四肢都被斬下,尸體仍然留在長街,沒有被移動過。
一起回到新安城的兩個師弟,都臉色發白。
林正仁面無表情,仔細查驗了董阿的尸體細節。
包括儲物匣在內的一應物品都沒有被人動過,兩界尺就橫在他的斷手邊。
軀干上正心口的位置,放著一枚青色玉玨,并不很名貴。
四肢與頭顱的切口非常平滑,兇器是一柄劍,非常鋒利的劍,斬下一名神通內府修士的軀體,卻幾乎沒有遇到任何阻力。
被斬斷的四肢和頭顱上,都有細長的小口,應該是針狀法器所致,但又比一般的針要粗
林正仁觀察得非常認真,甚至把董阿的頭發絲都檢查了好幾遍,然后才起身,察看整個戰斗環境。
昨夜的驟雨沖刷走了許多痕跡,但有些痕跡是無法被大雨洗刷的。
比如碎裂的地磚,比如各種道術留下的痕跡
林正仁彎下腰,撿起腳邊一團失去光色的物品,手指搓了搓,確認那是一截腐木。
“你們先回去給祭酒傳信。”他轉身對兩名師弟吩咐道:“董相被殺,兇手只有一人,現已逃遁。新安城現在有祝唯我師兄坐鎮,已經安全。后方無憂,請他們在前線放心戰斗。”
軍情緊急,此行又是以祝唯我為主,兩名國院的師弟得到吩咐,便急匆匆飛去前線。
林正仁很有耐心,又從街頭到街尾,來回走了四遍,確定自己沒有漏過任何一個細節。
最后他走上城樓,走到了祝唯我旁邊。
“祝師兄。”他招呼道。
祝唯我轉過頭來看著他,靜靜等著他的下文。
“我仔細觀察了董相的尸體。發現他被斬斷的四肢和頭顱上,都有細長的小口,是針狀法器所致。我推測那種法器的效果,應該是剛好能克制董相的生生不息神通。”
林正仁早已打好腹稿,慢慢說道:“這足以說明,兇手完全就是沖著董相來的,非常熟悉董相,且針對性地做了準備。”
祝唯我仍舊沒有說話。
“從現場的戰斗痕跡來看,我發現交戰雙方都有意識地控制了范圍,沒有波及兩側百姓住戶。”林正仁繼續說道:“董相是國家副相,維護百姓理所應當,兇手又是因為什麼?”
“我猜兇手,應該也是莊國人。
至少曾經是莊國人。”他分析到這里,還順便開了個玩笑:“也或者,兇手是個大好人。”
祝唯我顯然對他的幽默并無興趣,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淡淡道:“說點我不知道的。”
在林正仁之前,祝唯我必然也已經察看過董阿的死亡現場,他林正仁能看到的細節,祝唯我也不會錯過。
對于祝唯我的不耐煩,林正仁并沒有生氣。
只是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林家滿門被滅的事情,不知師兄你聽說過沒有?”
祝唯我的眼神也發生了變化:“與此事有關?”
“那人亦是一位神通內府修士,的確有殺死董相的可能。而且”
林正仁說道:“有件事情可能當時大家都忽略了,或者說沒太在意,我自己也是如此。那人闖進望江城道院,強討了道院院長的一門道術,名為朽木決!”
祝唯我幾乎是瞬間就聯系起現場:“你確定是同一門道術?”
“威力更強許多,但確定是同出一源無疑。那種力量我十分熟悉。”
說到這里林正仁也頗為懊惱,當時為何沒有提起對朽木決的注意,能被一位神通內府修士看中的道術,豈會簡單?一定有望江城道院院長未能發掘出來的潛力!
他繼續道:“國院的傅抱松也修了此術,當能確定這件事。”
祝唯我的聲音明顯認真起來:“所以你對這個人有什麼了解?”
“我當時很奇怪,那人不知為何,好像極恨我的弟弟正禮,定要置他于死地。而且,還特意選擇了將他淹死的方式。這讓我想起來,當初有一個楓林城道院弟子,借了師兄你的薪盡槍,來我林氏族地堵門。”
祝唯我面無表情,但他周邊的空氣,已經變得灼熱。
林正仁心如平湖,絲毫不被祝唯我的態度所影響,依然用自己特有的節奏,慢慢說道:“我的弟弟林正禮,只是一個小城的紈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