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內容極狠,控制的黑色霧氣卻極有耐心。如蜘蛛結網,一點一點交織黑色繭子。緩慢而堅決地侵蝕宿主。
黑色愈深,暗色愈沉。在白日凝結暗涌。
黑繭其間的三道微光,愈發淡了。
但就在下一刻,仿佛感受到了某種變故,黑霧不甘般劇烈地翻滾了幾次,仍然未能徹底將微光湮滅,于是停止涌動。
“該死。”
雙眸緊閉的姜望,忽然說道。
黑霧平靜下來,如有靈性一般,全部“鉆”進身體。
“姜望!姜望!姜望!”
“醒醒!”
“醒醒!”
有個聲音在呼喚。
很熟悉很急切?
那聲音像是從水底最深處,慢悠悠地鉆了出來。
于是“大海”開始輕輕搖晃,“海浪”自由旋轉。
世間萬物好像有了聲音,鮮活的感覺回到心里。
姜望從混沌的狀態中慢慢回過神來,仍是癡癡愣愣的。好像有很多緊要的事情在心里堆積,但什麼都想不起來。
我的心魔董阿死了姜魘是昏厥還是被消滅新安城莊高羨冷靜,冷靜姜望!怎麼了,我這是怎麼了不對,有什麼不對勁
紛雜的念頭亂成一堆,從這處炸到那處。
炸得腦子嗡嗡作響。
頭疼得像是要裂開,好像有無數把刀子在其中切割,像是鑿子在腦袋里鑿。身體也有一種非常不協的僵硬感,每一個關節,都好像很干澀一直到現在,他還沒有與他的劍建立起聯系。
是了,我的劍。他想到。
那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劍器。
劍的名字叫長相思,誕生的過程,熔鑄了他的愛恨。
以神龍木鞘藏鋒,以神通種子溫養。
一直以來,身前身后都無人,只有手中劍。
一直以來,就是一人一劍,獨行。
遇山開山,遇河斷河。
就在不久之前,長相思已經斬到了,長久“相思”的人。
“是了我的劍。”
他呢喃出聲。仿佛找到了某種光亮,獲得了某種頭緒。
人道劍意開始凝聚。
這復雜痛苦的一切,還沒來得及斬出一條羊腸小道來,就已經聽到姜魘的聲音。
“來不及了,快把匿衣披上,動用尹觀留下的手段!”姜魘喊道。
姜望沒有過多思考,因為一種生命本能的恐懼已經涌上心頭,強烈的危機感在腦海炸開。
他和姜魘共用這具身體,也共享生死危機。
姜望猛地坐起!
瞬間恢復了對身體的控制,幾乎是下意識地將匿衣取出披上,引發尹觀留下的手段,一動不動。
而就在下一刻,一個急速飛行的身形,正從此處高空呼嘯而過。
烏發披肩,氣勢驚人。目光掃過小山,沒有停駐。
姜望沒有說話。
看到那個烏發身影的同時,他已經完全清醒過來。鬢角滴落一滴冷汗!
如果讓杜如晦在此時此地,看到現在的他,他絕無生還可能。
===第一百五十四章 清江底===
杜如晦怎麼會回來莊雍國戰已經結束了?
果然他們又贏了嗎?
我昏迷了多久?
“這里并不安全,趕緊離開!”姜魘的聲音在通天宮里催促著。
姜魘是什麼時候蘇醒的?
被相國印攻擊,他現在是什麼狀態我能夠對付嗎?
“去哪里?”姜望下意識地問道。
“水中!清江!”姜魘的聲音短促而急,但很有力,也很篤 定。
我為什麼會昏厥?
莊高羨、杜如晦、董阿、仇恨
我的心魔,去哪里了?
在生死危機之前清醒過來的大腦,無數思考在激烈翻涌。
姜望強忍著那些紛雜的情緒、瑣碎的思路,已經跌跌撞撞爬起來,開始往外跑。
“清江在你身后的方向!”姜魘提醒道。
他為什麼能提前感應到杜如晦的靠近?他為什麼比我清醒這麼多?
他到底是什麼?
“哦!”姜望懵懵懂懂地應了一聲,轉了個方向繼續跑。
身體慢慢恢復了掌控,但他沒有選擇飛行。既然國戰已經結束,莊國的大部分力量應該都已經撤回,此時在空中疾飛,太危險。
而且,杜如晦才剛剛過去
杜如晦是來追殺兇手的嗎?他是怎麼找到方向的?卜算?尋蹤?
心里想著,思考著,耳中已經能夠聽到江浪聲。
再跑一陣,眼前豁然開朗。像是一條雪白的玉帶,嵌在原野之中,八百里清江,對他張開了懷抱。
撲通。
姜望直接躍進水中。
像一條大魚,起伏在粼粼波光里。
對于超凡修士來說,封住呼吸不是什麼為難的問題。
因為匿衣的關系,倒是沒有驚動游魚。
“往哪邊?”他在通天宮里問。
“巽位。”姜魘說。
姜望略看了看,往西南方向游去。
“兌位。”
“乾位。”
姜魘絕不多說,只過一段時間,指一次路,目的似乎非常明確。
他為什麼對清江如此熟悉?
有些問題,姜望只會在心里默默思考,但有些問題卻可以開口。
“我昏迷幾天了?我為什麼會昏迷,你知道嗎?”他一邊在水里游動,一邊問。
“我就在你之前不久醒的。”姜魘說。
這一句同時回答了兩個問題。
他一定隱瞞了什麼。可是在新安城,他的的確確被相國印重創
那枚相國印的確黯淡下去,再無作用,應是做不了假。
姜望想著,嘴里問道:“我們要去哪里?在河底找個隱蔽的地方藏起來?”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