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杜如晦第一時間在考慮的,是有多少水族知道這處上古魔窟,如何才能徹底封鎖消息。至于宋橫江的死活,他也已經完全無法干涉了。
面對莊高羨的暴起發難,宋橫江當場就擒。
他的一身修為,甚至沒有來得及反應,或者說,從他跟著走進魔窟開始,就已經完全放棄了反應。
他只是靜靜看著莊高羨,任由這位當世真人的手掌,與他的喉骨相持。
他非常清楚,只要莊高羨稍一用力,他就要與這世間告別。
有那麼一個瞬間,他想就這麼離去。
這幾百年來,他過得太痛苦!
他也曾是璀璨耀眼的人物,也曾肆意張揚,早已經厭倦這茍延殘喘的生活。
但是立刻他又想到他無法不想到
莊高羨在這里殺死他之后,整個清江水族被屠戮一空、清江染赤的一幕。
他若就這麼死去,還有誰能保住清江水族?
所以他睜著他渾濁的眼睛,艱難抵御那龐然的壓力,勉強說道:“為什麼不進去看看呢?”
莊高羨下意識地放松了些許:“進去?”
“左邊那間洞窟里面有我所有的解釋。”宋橫江說。
“朕倒要看看,你能給出什麼解釋!”
莊高羨的聲音冰冷。
他對宋橫江已是恨極,就這樣掐著宋橫江的脖子轉身。
像拖一條死狗般,拖著清江水君,走向左邊那間洞窟!
===第一百六十三章 兩百一十八年===
杜如晦張了張嘴,下意識地想要勸諫,叫莊高羨不可侮辱宋橫江這樣的人物。
但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身為帝師,又是國相,他非常了解莊高羨。
成就當世真人,擊敗世敵強雍,斬殺梟雄韓殷,將莊國帶到鼎盛時期,此時的莊高羨,正是最意氣風發、最目空一切的時候。
有些建議,他未必能聽得進去了。
那些毫無靈智可言的陰魔,在各自的石棺里沉默。仿佛冷眼注視著,這些所謂的聰明人,正在發生著什麼。這些所謂的擁有智慧的存在,正在錯過著什麼。
莊高羨單手拖著衰老的宋橫江,終于來到那只琉璃館前。
他的眼力當然遠勝姜望,一眼就看出來,這只琉璃棺,與外間圓窟里的石棺,存在著某種聯系。
而在鎖鏈與符咒鎮封下的那個女人,身體里隱藏的力量,令他也有些挑眉。
“這就是你的解釋?用外面那些陰魔,養了一只更強的魔?”莊高羨的聲音極冷。
“你應該讓我站好。”蒼老的宋橫江說。
在生死完全受制于人的情況下,他的第一個要求,是要好好地站著。
“噢。哦。”
莊高羨點點頭。他應了兩聲,意味全然不同,索性松了手。
“你為什麼不仔細再看看她呢?”宋橫江面無表情地問。
“區區一只沒有神智的魔,又哪里值得”莊高羨說到一半就停下,聲音更冷了:“你到底想說什麼?”
到了這個時候,宋橫江已經沒有什麼再需要顧忌的了。
預想中最糟糕的局面來臨時,他反而感到輕松。
“你覺不覺得。”他用一種悲傷的眼神看著莊高羨:“你跟她很像?”
“胡說八道!”莊高羨冷聲呵斥:“堂堂清江水君,竟如此無端嗎?為了求生,你還真是什麼都說得出口!”
“的確,你長得很普通,不似她這樣絕美。”
宋橫江回看了一眼琉璃棺,又看回莊高羨:“但那是因為莊承乾太難看了。莊王宮里,難道沒有令祖母的畫像?”
莊王宮里,當然有她的畫像。莊高羨也當然見過。所以他后來才會那麼失態。
只是最開始的時候,他根本沒有往那個方向聯想罷了。
“荒謬!”他這樣說。
宋橫江又看向琉璃棺里被鎮封的女人,目光輕柔:“你有沒有想過,你的祖母,為什麼會躺在這里,躺在清江水底?”
“清江水君,你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此魔怎會與朕”
宋橫江打斷了他的自我開解:“因為入魔之前,她是水族,她是我的親妹妹!”
杜如晦在一旁沉默不語。
此時他終于明白,在魔窟外面的時候,宋橫江眼里那一抹古怪的笑意,代表什麼了。
莊高羨體內流著水族的血!
他是人族與水族的混血種,而不是一個純正的人族。
本來是沒有資格做國主的。
名不正,言不順,體統不合。
這才是真正動搖莊國社稷的大事!
一旦暴露出去,景國首先就不會承認他莊高羨。
只是,讓他感到困惑的是誠然混血種是有可能完全的失去水族特征,但莊高羨已經是當世真人,怎會對自己的血脈一無所知?
當初他繼位的時候,又是怎麼通過的玉京山冊封?
作為莊國國相,掌權這麼多年。杜如晦第一次發現,這個國家竟然還隱藏了如此之多的秘密!
“你的妹妹成魔,與朕何干?”莊高羨還在掙扎:“朕之父乃是仁皇帝,朕之祖父乃莊太祖。朕之祖母乃孝慈高皇后奚氏!”
“孝慈高皇后奚婉,本名婉溪,本姓是宋。”
宋橫江疾聲道:“我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宋婉溪!”
他反問:“不然你以為,當年我是為誰血戰瀾河?清江水族又是為誰傾族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