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橫江回頭看了看雙眸已閉的宋婉溪:“這些話說再多,婉溪也回不來了。”
因為宋婉溪之死,他對莊承乾當然是有怨言的。但也談不上恨意,畢竟兇手是白骨道,背后的仇人是白骨尊神,而他當年和莊承乾的確兄弟情深。
并且,客觀來看現在的局勢,莊承乾的復生,對他對清江水族來說,都應該是好事。
莊高羨君臣明顯的對清江水族不甚尊重,而他的身體已經撐不了太久,一直都在為清江水族的未來擔憂。
倘若莊承乾能回復巔峰,重掌大權那清江水族的未來,也算是重新有指望了。畢竟在莊承乾時代,莊境之內,人族水族一直是平等相處的。
莊承乾無論對外人怎麼樣,有多冷酷,至少對他一直都很敬重,對宋婉溪的確是有真情實意,對水族也一直保持著尊重。
他永遠不會忘記面對白骨尊神之時,莊承乾的暴怒瘋狂。
哪怕在莊高羨時代,莊庭的態度已經截然不同,他也沒有怨怪過莊承乾。畢竟人已經死了,人亡政熄再正常不過。
現在莊承乾復生歸來,等他走后,莊承乾也可以照顧一下年輕氣盛的宋清約。
因為這些零零總總的原因,宋橫江的怨念并不深刻。
只脫口而出地說了一句,還擔心刺激到莊承乾,便立刻轉問道:“我一直以水沉琉璃棺鎮封婉溪的魔氣,你怎的將她封印打開了?”
他倒是不懷疑宋婉溪和莊承乾怎麼打起來的,已經入魔且失去靈智記憶的宋婉溪,攻擊生人再正常不過。
“我也是進來魔窟后,才知道當年大哥你引了婉溪入魔,令她生機得以存留。”
莊承乾緩緩講述道:“恰好我知道一門秘法,可以用另一神魂替她入魔。還回她的記憶與神智,而時隔多年,當年她的致死之因已經消散,那麼她的記憶和神智,便有機會利用冥燭轉移”
他的聲音沒有什麼特殊表現,但卻自然擁有蠱惑人心的力量。
宋橫江臉上皺紋一顫,瞬間激動起來:“你的意思是,婉溪可以復活?”
莊承乾苦澀道:“只是有這個可能。我剛才就在做嘗試,試圖自己替代她入魔。如果婉溪能夠復活,我成魔也無妨,死了也甘愿。但”
他太了解宋橫江了,太知道這位結義兄長的性格,太清楚其人的弱點,命門所在。所以他太知道,如何左右其人的選擇。
“但是什麼?”宋橫江的聲音難掩急切。
“但我現在修為太弱,神魂也很殘缺,不足夠替代她入魔。剛剛給她解開封印后,一下沒注意,還險些被她殺死。只能想辦法再封住她,然后大哥你就來了”
每個人的每一生,都有很多選擇。向左還是向右,有時候是截然不同的人生。
宋橫江直接問道:“什麼樣的神魂才能替她入魔?”
“至少也要開拓元神海,元神坐鎮蘊神殿之后,才能夠做到。因為婉溪現在的身體,已經有成就真魔的可能。一般的神魂,根本扛不住魔氣侵襲。”
開拓元神海,元神坐鎮蘊神殿,也就是神臨境!
換而言之宋橫江很合適。
宋橫江果然沒有猶豫,只問道:“我可以嗎?”
“這怎麼行!”
莊承乾斷然拒絕,語氣堅決得像刀鋒斬落:“大哥你是清江之主,一族所系,怎可冒此奇險!”
他言辭懇切:“待我恢復神臨境界,養足神魂,便可自行此事。”
“等你恢復神臨要多久?”宋橫江問。
“以這具身體的天賦來看,多則二十年”莊承乾咬咬牙:“少則十年!”
從戰斗姿態中脫出,老態畢顯的宋橫江搖了搖頭,嘆息道:“恐怕為兄等不了十年了。”
莊承乾只是不肯:“或者咱們也可以想辦法,另抓一位神臨修士過來,為了婉溪,付出一些罵名也是值得。”
“抓誰呢?”宋橫江反問:“哪個神臨修士不是有名有姓,牽出蘿卜帶出泥。若是走漏消息,被人打上門來,水族本就勢弱,婉溪又是魔軀,還能活嗎?甚至清約、清芷,都要被連累。”
他長嘆一口氣:“我已經沒有多少年好活了。若能以殘命救活婉溪,那是再好不過。以后有你們倆照應清江水族,我也可以放心。”
莊承乾聲音竟有些哽咽了:“大哥我要如何,如何”
“不必做此兒女情態。”宋橫江一擺手,斬釘截鐵:“你就說這秘法你有幾成把握?”
莊承乾抹掉眼淚,咬咬牙道:“如是用旁人的神魂,考慮到對方的掙扎,或者只有三成把握。但是大哥你自愿配合能有六成!”
他沒有說十成把握,因為那根本不現實。
宋橫江輕輕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已經平靜非常。
“足夠了。”他說。
第一內府深處,姜望已是驚住了。
莊承乾這是要靠一張嘴說死宋橫江?
他百分之百能夠確定,莊承乾又在撒謊。之前莊承乾還未暴露身份時,也試著哄騙他替宋婉溪入魔來著,只是彼時的說辭,是幫姜望成就真魔之身,給他復仇的力量。
由此可見,莊承乾慣于操弄人心,每每針對每個人心底最深處的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