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仁心中一緊:“臣不知陛下所問何事。”
莊高羨的聲音難見喜悲:“應該你知道的,不該你知道的,都問。”
國君可以含糊其辭的問,臣子卻不能含糊其辭的答。
因為一個不小心,就是欺君。
林正仁額上見汗,迅速地權衡過利弊,咬咬牙,終是道:“臣,略有猜測!”
莊高羨于是知道,林正仁果然清楚了楓林城域覆滅的真相。
他是如何知道的呢?是基于跟祝唯我同樣的原因嗎?還是從祝唯我叛國一事做出的猜測?
不過這已經不那麼重要。林正仁只要稍微有點腦子,就一定只會承認后一個理由
莊高羨擺擺手,屏退左右。
“有個問題,出朕之口,入你之耳,不得有第三人知。”
他淡聲問道:“望江城離楓林城并不遠,林正仁,你難道沒有兔死狐悲之傷嗎?”
以莊高羨的修為,的確也并不需要護衛。
只剩兩人單獨相處,林正仁反而感受到了更大的壓力。
尤其是面對這樣的問題。
但他沒有太多思考,此時遲疑即是過錯。
他果斷拜倒在地:“臣不知何為兔死狐悲,只知為何國在家前!國不存,家焉在?為成大業,何計犧牲!”
“哪怕是”莊高羨難得的笑了,也不知是欣慰,還是諷刺:“犧牲你?”
林正仁重重叩首。
超凡修士本不必叩首,但他這一下仍然叩得響亮非常。
“天佑我莊,出此不世雄主。為大莊萬世之業,臣情愿肝腦涂地,又何惜百死!”
忠心赤膽,響徹王殿。
好個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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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水萍花開===
莊高羨饒有興致地看著丹陛下匍匐著的年輕人,倒并不是為這份表演出來的忠誠而動容。
類似的話,他沒有聽過一萬遍,也有一千遍了,實在不足為奇。
只是他下意識地拿祝唯我和眼前這年輕人對比,相較于那個總是直脊昂首的驕傲天才,還是這個愿意匍匐在地的青年俊彥,更讓他有為君者的俯視感,更能體會權勢的愉悅。
他一直以為,他完全能夠包容任何天才的性格,包括祝唯我過于炙烈的驕傲。
但直到此時他才發現,他能夠容忍的,只是在他掌控范圍內的驕傲。
當祝唯我選擇叛國,那種驕傲就格外的面目可憎起來。
“掌控”,才是他一直以來最在意的事情。
或者說,每一位品嘗過權力滋味的人,都不可能容忍失控。
韓殷之所以掌權幾百年,把兒子當傀儡,韓煦之所以冒險弒殺真人。都是因為如此。
“愛卿平身。”
莊高羨平和地說。
待林正仁從地上爬起來,站好,卻還恭恭敬敬地半低著頭。
他才繼續道:“人心難度,韓殷屠親侄,韓煦弒親父,祝唯我受國之恩卻昧心叛國。
朕即便是當世真人,也難知人心真假。”
林正仁忙道:“日月可鑒,臣之忠心”
莊高羨一擺手,打斷他的自表忠心。
“真不真不重要,說不說才重要。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完人,朕要的就是態度。”
他的聲音并不高亢,但莫名給人以沉重的壓力,那是久居上位者自然而然的威嚴。
“你是真心也好,虛應也罷。只需記住一點。功名利祿或者修行資源,你要的,朕都能給。而朕要的,你須做好。”
林正仁再次拜倒。莊高羨既然要態度,他就不厭其煩地表明態度:“正仁此生,必然不負皇恩!”
他們都是絕對的聰明人,合則兩利的時候,誰也無法將他們分開。
此情此景,正是君臣相得。若將來宏圖大展,君臣皆有所成,載于史書上的,必是一番奏對佳話。
但就在這個時候,莊高羨赫然站起,心有山川之險的他,此刻竟也難掩失態!
林正仁心中忐忑,但牢守本分,眼觀鼻,鼻觀心,不發一言。
而杜如晦不經通傳,一步踏入殿中,聲音切急:“陛下,水府出事了!”
莊國山河之璽顯示,八百里清江動蕩,水脈不穩。
清河郡府急信,水萍花開八百里,清江遍處紅染,這一切都說明
清江水君宋橫江,已薨!
這一君一相對視一眼,多年的默契讓他們無須言語就第一時間尋到共識,腳步一轉,相繼踏出宮外。
只剩下一個剛剛被召見的林正仁,停在殿中,面色不改,但內心瘋狂運轉。
清江能出什麼事?
能讓莊高羨、杜如晦都如此失態的事情,并不多。會跟那個殺死董阿的兇手也即是姜望有關嗎?
山鬼
林正仁默默捏緊了拳。
卻說在水底魔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