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獸甩著尾巴:“你占了凌霄之勢。但也替他割裂了部分因果。對前路沒有妨礙吧?”
“呵。”某葉姓真人屈指一彈,洞光穿空,浮云流散:“有些負重,于他是一座山,于我,是一粒塵!”
狂風驟雨打芭蕉,此中零落為哪般。
行兇的暴徒離去了。
姜望緩了好一陣,才將混亂的道元調整回來。
連著被苦覺老和尚暴打了兩次,他直恨得牙癢癢。
第一次挨揍,想著紓解老和尚收徒不成的怨氣,也就罷了。但這怨氣未免太長久了些。怎還揍了又揍,揍上癮了?
這樣隔三岔五地被揍一頓,他姜望怎麼見人?怎麼在妹妹面前昂首挺胸?
但真要說如何報復苦覺他倒也做不出來。畢竟苦覺真真切切救了他的命,又是長輩。
而且他也打不過
“怨不得我了凈禮。”他最后咬牙切齒道:“要怨就怨你師父吧!”
苦覺今天怎麼打的他,以后他都要在苦覺的寶貝徒弟身上還回去。讓苦覺著急,讓苦覺生氣,讓這黃臉老和尚干瞪眼。
“算了。”
幻想了一陣,姜望終是嘆了一口氣,認命般地將被打落的面具撿起來,慢慢戴上:“遷怒于人,非是英雄所為。我還是好生修行,早點讓老和尚打不過我,才是正理。”
雍國在云國的西北方,長河穿境內河昌府而過。
姜望一邊控制道元在被毆打過的部位游走,舒緩疼痛,一邊往前走。
“不過怎麼感覺剛才打我的人不止一個?”
“有沒有凈禮啊太混亂了沒注意。凈禮看起來怪單純的,不會那麼蔫壞吧?”
被念叨著的凈禮和尚,此刻正在哭鼻子。
他跪坐在地上,漿洗得干干凈凈的僧衣上,染了幾點血跡。
干凈的眉眼皺成一團,嗚嗚嗚地哭。
在窗口灑進的光線里,他的淚眼純凈非常。
在他面前,躺著一個形容枯槁的黃臉老和尚,雙眸緊閉,一動不動。
未幾。
“哭哭哭,哭什麼哭!”黃臉老僧睜開眼睛,一頓大罵:“哭喪呢你!”
“嗚嗚嗚可是師父你”凈禮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你傷得好重”
這是一間破舊小廟,立在一座禿山上。
四下無甚遮攔,風放肆地吹來吹去。
廟里只有兩間房,分為前后殿。
前殿是供奉之所,但也只有一尊木像,雕刻的竟不知是哪位佛陀,因為并無面目,不知是一開始就未刻上,還是在久遠的歲月里模糊了。總歸在那里供奉著。
這無面的佛陀自然香火寥落,佛像前的供盤里,早已空空如也。老鼠都啃不著一點面屑來。
后殿是僧人居所。
屋中也只有一張床,床上躺著苦覺,因而凈禮只能坐在地上。
苦覺拼著受傷,強行沖撞天風,未及休養,又在長河之上,與氣勢正昂揚的莊高羨激烈交鋒。
戰時雖未落下風,脫離戰斗后,傷勢卻也加劇了。
僅此倒也不算什麼。
之后他裝死詐姜望剃度,姜望鐵了心不當和尚,死活不肯答應。他一怒之下起身暴打,怨氣散盡后才瀟灑離開。回返懸空寺,處理他自己焦頭爛額的破事。
但不幸的是,恰好在回懸空寺的路上,遇到了老對頭。
那老對頭見他受傷,哪有不窮追猛打的道理。
這一戰打得凄慘無比,也就是老和尚奸猾,又手段極多,才能覷得機會,逃歸懸空寺地盤。
至此,傷勢就十分嚴重了。
當然,從他中氣十足的罵人姿態還是可以看出,他并無性命之憂。
他甚至抬起手來,給凈禮的光頭來了一下:“哭哭啼啼,沒有出息!能不能向你凈深師弟學習學習?他看到老子一身的血,眉頭都不皺一下!”
說完他自己咂摸了一下:“不對。這是沒有感情啊”
“個烏龜王八的,打輕了!”
“嗚嗚嗚”凈禮縮了一下頭,但還是在哭:“師父你慢點,傷口都裂開了”
就在這時,廟外忽的一聲震響,如雷鳴一般。
“死了沒有!”
苦覺立刻躺下閉眼,氣機衰敗。
凈禮和尚也住了嘴,無聲抽噎。
瘦成皮包骨頭的老和尚,幾步跨進后殿來,面如病朽,聲似洪鐘。
“苦覺!你擅動我聞鐘。其罪如何!?”
苦覺萬里奔赴,去救姜望的時候,特地帶了我聞鐘,一路諸邪避退,群雄不阻。
但我聞鐘是懸空寺鎮寺之寶。只有殊行特事的佛事行走,才能佩戴出門。
特事即佛事。
苦覺當然不是佛事行走,懸空寺也不可能支持他救一個不肯剃度、毫無名分的“弟子”,更不可能為了姜望,許他帶走我聞鐘。
所以他是自己偷拿走的,不曾知會過任何人。
此時此刻,苦病前來問罪。
苦覺閉著眼睛,氣若游絲,不作回應。
凈禮哇地一下,哭出聲來:“師叔莫要吼我師父,他傷得好重!”
這小和尚哭得實在太傷心了。
讓飽經風霜如苦病,也禁不住有些惻隱:“師叔沒有吼你師父,師叔就是聲音大!”
他已在克制,仍然聲如鼓雷。
“那師叔你別說話嘛。”凈禮哭道:“讓我師父休息一下。”
苦病一時窒住。
我不說話,怎麼問罪你師父呢?
他有心繞過凈禮,把苦覺揪起來。但他清楚,苦覺這次是的的確確受了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