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封越和那陰鷙少年也在侯府下人的引導下,走進外院。
那先前在府門外與封越對話的焦管事,此刻正立在院門口,安排迎來送往事宜。他焦福在威寧候府幾位管事中,排名第二,能夠代表焦府處理很多事務。
因而青云亭的封越也得叫他一聲焦老弟,他也有底氣對封越不假辭色。
青云亭這樣的順安府一等宗門,就算威寧候家有意要怠慢,也是應當迎進里院的。
但此時此刻,焦管事掃了他們一眼,心中忽然生起一種惱意。
主家早已吩咐過,青云亭的人若來,不需給什麼好臉。當中的尺度他可以自己把握。先前在侯府門外,強令青云亭跟那些無名無姓的小人物一起排隊,就是一種敲打。
按說這便夠了,多的還需看主家如何定奪。但青云亭那個不知好歹的年輕人,竟然敢瞪他一眼。
莫非以為區區一個青云亭,能夠撼動威寧候府嗎?他們犯的錯還未贖清,就敢對威寧候府的態度有怨懟之心?
“你們。”焦管事惱從心來,伸手一指:“坐那里去!”
手指的方向,正是姜望所坐的那一桌。
之所以人少,正是因為沒什麼人想坐。那在整個院子里,也是靠近門邊的位置,最不受重視。一般來說,也是地位最低的賓客所坐。
在這一瞬間的諸多選擇中,他選擇了相對更讓青云亭難堪的那一種。
青云亭那個面容陰鷙的年輕人勃然大怒,往前一步,但是被封越一手按住。
在此情此景,封越臉上猶然帶笑。
“封鳴,坐好。”他說。
名為封鳴的年輕人咬咬牙,一言不發地走過來,在姜望旁邊重重坐下。圓凳都發出難堪重負的咯吱聲,令人足夠感受到他的屈辱。
封越自己則對焦管事一拱手,笑呵呵道:“客隨主便,那封某就叨擾了。”
不知道的,只怕還以為他享受了什麼貴賓待遇。
焦管事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好說。”
“焦老弟。”封越左右看了看,又親熱地走上前:“侯府門第甚高,封某不通禮數,有些問題需要請教。不知可否方便?”
焦福看了看他,也不應是,也不說否,轉身便里走。
封越給了封鳴一個警告的眼神,便跟在后面去了。
姜望坐姿隨意,對著新來的鄰座朋友點頭示意,卻只迎來封鳴冷漠的一瞥。
他只笑了笑,全不介意。
計劃有條不紊地推進,一切盡在掌握中。
===第二十二章 “知見”===
歧途是非常強大的神通,不然也不會成為一代雄主莊承乾的最強倚仗。
但它也受兩點制約
一是修為,二是知見。
修為很好理解,任何對敵的神通,都要被施者與受者的修為制約。姜望的三昧真火再強,也不足以支持他挑戰神臨強者。除非那神臨強者站著不動,且毫不設防,三昧真火才有建功的可能。
當時殺一個外樓巔峰修為但無神通的海宗明,也是全盤針對,向前劍破四象,封隔星光樓,他先破其囚龍索,再以定風珠瓦解其護身道術,最后三昧真火全力爆發,才將毫不設防的海宗明燒成灰燼。
姜望的修為越強、對手的修為越弱,他就越能夠影響對方做出更糟糕的選擇。
反之亦然。
修為的制約如此普遍,因而本質上來說,真正制約歧途神通的點,其實只有“知見”。
知為意識,見為眼識。識別事理、判斷疑難,是為知見。
歧途的應用,在于從無數的選擇中,引導對手“誤入歧途”。而引導對手做選擇,有一個基本的前提,在于清楚對手的選擇。
“知”和“見”,也可以延展為“自知”與“見敵”,是自己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和對敵人的了解。
譬如在文溪縣城街道上,尋找那隱藏起來的神秘人時。
姜望并不了解那迎面而來的青皮,但他本身的認知讓他可以輕松判斷出,那青皮會有什麼樣的選擇無非向左或向右。
三歲孩童都能做得出這樣的判斷,知見就并非阻礙。
所以姜望動用歧途,引導青皮轉向,讓他與書生撞到一處,從而引發糾紛。為他制造一個可以從容觀察整條街道的意外。
合情合理,自然而然。
在這一次。他非常清楚焦雄死在哪里,清楚封越、封鳴此來的目的,也從焦管事的態度之中,看得出來威寧候府的態度。
他不需要了解焦管事,但對于青云亭來者的座位,焦管事會做出哪些安排,很簡單就能推算出來。
姜望只不過運用神通,讓焦管事做了更有針對性的選擇讓青云亭的人敬陪末座。
他自己只要一開始就選在此處落座,便自然而然能與青云亭的人坐在一起。任誰也瞧不出問題來。
為了制造與青云亭修行者的相遇,姜望可謂費盡心思,當然不會因為封鳴態度冷淡就作罷。
青云亭內部高層有兩脈,封、池兩姓并舉。
歷來宗主,非池即封。
因為有池月參與的遲云山之行,導致了焦雄之死。所以修補關系之時,青云亭來的是封姓高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