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受到了威脅,所以“不玩了”。
僅此而已。
右手探出,隨意一抓,當即從一名青云亭修士手中,奪過一柄長刀來。
寒光瞬閃。
刀鋒倒轉,斬落自己脖頸!
他奪刀在手,竟不傷人,反傷自身。
他不是做戲,不是表演,不是虛張聲勢。
一刀斬落,血肉橫飛。這一刀是如此之狠,直接斬入過半,好像完全是奔著斬首去的。
冰冷的刀鋒分開血肉,停在李老四脖頸中央。
但他毫無痛苦之色,反倒咧嘴笑了。
就在他對面,毫無預兆的,池定方整個頭顱,忽然飛離!
無頭的尸體砸落地面,而高空已經成型、即要降災的殃禍烏云,在失去了施術者的操縱和支持后,頃刻消散。
萬里星稀,天邊月明。
烏云已逝,然而那清亮的月光灑落,卻令青云亭眾修士心中冰涼!
池定方的掙扎,池定方的承擔,池定方的拼命
毫無意義!
在這個瞬間,腦海里的許多信息忽的勾連起來。
“同歸神通”封越滿臉驚恐:“你是李瘦!削肉人魔李瘦!”
他轉頭看向那手提鋼刀的胖漢:“那你就是”
他終于明白這人的詭異神通是什麼了,聲音無法抑制的顫抖:“萬惡人魔!”
或者說,這恐怖的猜測其實一直都有,只是他不愿相信,不敢相信。而現在,不得不相信!
“呃”李瘦這時已經將長刀拔了出來。
他拔刀的架勢,就像劈柴時不小心陷深了柴刀,然后奮力將柴刀拔出來那樣,把自己的脖頸當成木頭,用力拉扯,完全不顧忌是否會痛。
哪怕,看到這一幕的人都有痛感。
他懸立高空,順手將刀丟開,并攏五指,緊緊捂住自己脖頸的猙獰傷口,鮮血從他的指縫間涌出,將他的整個手掌都染紅。
語氣很有些不滿:“三哥,怎麼大顯神威的是我,他卻好像更怕你?”
“哈哈哈哈。”鄭老三這時已經抓住了青云亭唯一的外姓宗守張于柳,在其人驚恐無力的掙扎中,直接一個頭槌砸下!
嘭。
像一個西瓜炸開。
紅的白的飛濺,溫的熱的,糊了一臉。
鄭老三隨手將張于柳死狗般的尸體扔掉,大笑聲至此方停。
“要不我怎麼是你三哥呢!”他說。
“喂!”李瘦捂著脖子,向封越飛去,渾然不在意他的戒備,和他身后結陣的那些青云亭弟子。
“你為什麼更怕我三哥?”他問。
隨著池定方和張于柳的接連死去,青云亭勝利的可能已經被徹底踩滅。
封越這樣的聰明人,當然不會不清楚大勢已去。但李瘦這種無聊的問題,讓他重新看到了希望。
他意識到,惡名昭彰的削肉人魔和萬惡人魔,有著不同于常人的心性。他們有一種“天真”的殘忍,而這種“天真”本身,或許有可以利用的空間。
封越用力地咽了一下口水,讓自己的恐懼表現得更清晰,以期讓對方更滿意。他顫著聲音道:“其實我都很怕,只是你們一起出現,我更怕”
“不行!不能都!”
鄭老三已經遠遠地喊了起來:“你必須最怕一個!”
他邁開大步往這邊來,有一種隨時隨地要殺人的氣勢:“說!你最怕誰!”
“就是!”李老四也附和道:“兩面三刀的人,最可恨!”
封越額上的冷汗瞬間滴落下來,他意識到,無論他偏向哪方,都會得罪另一個人。而這兩個人里,無論得罪誰,都會死。
“天真”同時也意味著,他們未必會順從任何人的思考,而是有自己直接的行為邏輯。
聰明人的思考、取舍,或許根本影響不到他們。
他擅長的那些詭辯,那些討好、鉆營全然沒有意義。
怎麼辦?
怎麼辦!
“其實”封越斟酌著。
“不要玩了,正事要緊!”
一個女聲忽的響起,暫時靜止了封越所承受的折磨。
身如鬼魅的無面面具女人定住身形,立在高空,背對明月,面向山門。
她的聲音嘯動,如浪涌一潮一潮滾過:“青云亭宗主已死,這就是反抗的下場!”
“青云亭已滅,亡命無益!”
“老娘行在世間,最不怕殺人。有個規矩,說與你們聽。”
“從現在開始”
“手持兵刃者,死!”
“蓄結道術者,死!”
“動彈一步者,死!”
“未經允許而出聲者,死!”
一連四個死字,說得斬釘截鐵,殺機凜冽。
屬于她的兇惡氣勢毫無保留釋出,頃刻盤踞山門,鎮住失去了主心骨的青云亭眾修士。
當啷
兵刃落了一地。
青云亭高層,一宗主四宗守,至此已經死得只剩一個。而僅剩的宗守封越,帶頭放棄了反抗。
脊梁已被敲斷,膽氣更被殺破。
這戴著無面面具的女人,是真的兇惡,真的狠辣。
她說那些規矩時的語氣、氣勢,仿佛并不是要震懾誰,而只是為了給自己找一個舒舒服服的殺人理由。
沒有任何人能質疑她殺人的決心。本已經在崩潰邊緣的斗志,徹底瓦解了。
晚風獵獵。
朗星明月殺人夜。
“啊!”仍有一聲慘叫響起,在驟然靜下來的青云亭山門,顯得格外突兀。
戴著無面面具的女人,猛地轉頭看去。
剛把手從對面修士胸膛掏出來的血眸男子,訥訥解釋道:“他剛剛動了。”
他的手上,抓著一顆完整且血淋淋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