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館本身,也都有超凡武力坐鎮。三分香氣樓卻是從來沒有超凡修士立到臺前的。永遠不參與分樓當地的政治糾葛,永遠只做“單純”的青樓生意。
這是三分香氣樓得以擴張迅猛,分樓開遍天下的基礎。
世人都知三分香氣樓潛在水底的部分必然強大,但誰也不知有多強。或者這也是一種自保的手段,叫人摸不清深淺,也就不敢妄動。
當然,所謂“開遍天下”的三分香氣樓,也不是從未受阻。至少在北域,三分香氣樓并無一家分樓,據說是因為三分香氣樓的樓主,得罪了牧國的某個大人物,分樓因此禁入北域。
傳言不知真假,不過三分香氣樓止于北域之外的確是事實。
和國的三分香氣樓只有三層高,大約是為了迎合這里的建筑風格。樓閣勾連,占地甚廣。
地龍鋪得極暖,空氣中飄搖著并不煩膩的脂粉香。
里間比外間,更似春天。
在老鴇殷勤的招呼中,姜望語氣隨意:“要個人少的座,上好酒,要聽好嗓子。”
老鴇笑容燦爛,當然不是因為姜望英俊或是有錢。
甭管是誰,她都能笑得這麼燦爛:“郎君這邊請!”
甭管多大年紀,她這聲郎君都叫得出口。
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人嘗。
青樓里的熱情,姜望自不會放在心上。
他來不是為皮肉事,不需去房里。
在一處以點梅屏風隔開的雅座坐下,聽著不遠處清亮婉轉的歌聲。
任由記憶一點一點泛出。
汝成,是最常來這些地方的。
但姜望知道,趙汝成其實不喜歡。
什麼溫香軟玉,什麼美人如花,趙汝成見得多了,見得乏了。
他那張臉只要一露,多少大姑娘小媳婦爭搶著往身上貼,又何曾會沉醉什麼溫柔鄉。
他只是想要麻痹自己,在日復一日的麻木中,尋求恍惚的自得。
美酒送上來了,侍酒的是一位氣質溫婉的姑娘。
姜望擺擺手,自己接過了酒壺,翻轉酒杯,滿了兩杯。
用食指撥了一杯到這姑娘面前。
“請喝酒。”
他說:“咱們自飲自樂。”
姑娘倒也不意外,青樓這種地方,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來尋快活的,面目可憎的,諸多怪癖的難以計數。
“那公子有事請吩咐。”
總歸花錢的是大爺,客人要如何就如何。她小抿了一口,就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也聽起曲來。
姜望也不去管她,先自己滿飲了一杯,又復倒上。
這杯酒才倒了一半,忽有一個酒氣極重的人擠了過來。
砰!
雙手撐案,俯視姜望。
“欸,這位客人,您”侍酒的姑娘起身欲攔。
卻被來人豎掌擋在面前。
侍酒姑娘看了看他腰間的玉,也便一聲不吭地坐下了。
姜望繼續倒酒,將滿之時,才輕輕抬眼。認出來人,正是先在前酒屋里見到的,那疑似原天神神廟祭司的年輕人。
這會,與他同行的那個武服男子倒是不在身邊。
“有朋自遠方來,不打算給我倒一杯?”他看著姜望說。
姜望自顧自滿上了自己的酒杯,然后輕輕把酒壺放下。
銀質的鶴嘴酒壺靜止在案上,是一個沉默的答案。
來人又往前傾了一點,顯出一種極強的壓迫感。
“你跟蹤我嗎?”他問。
“不要誤會。我只是個過路人。”姜望說:“恰巧聽你們談到三分香氣樓,便動意來見識見識。”
“我們說了那麼多,你卻只聽到一個三分香氣樓。”
“只有三分香氣樓比較有趣。”姜望說。
“哈哈哈哈哈。”來人笑了起來,整個雅座的氣氛似乎也隨之緩和。
“所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你能見一個三分香氣樓,看來或許是個有趣的人。”
“或許吧。”姜望說:“該解釋的,我已經解釋了。你現在這個樣子,很不禮貌。還有別的事嗎?”
“你不知道我是誰?”來人皺了皺眉,自有一股居高臨下的威迫:“須知我脾氣不是很好。”
姜望看著這位明顯地位極高的和國權貴,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只說道:“我心情不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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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樓里樓外===
侍酒的姑娘屏住了呼吸,她心里同情這位很好招待的客人,但此時與其對峙的,又是絕對惹不得的大人物。
她甚至連通知一下老鴇的念頭都沒有,因為無論三分香氣樓在外有多強大,在和國,都必須得看此人臉色。
小小雅座中,一坐一立。
兩個都算年輕,也都算得驕傲的人。
四目相對,在彼此的眼神中,都未看到退縮。
“我現在相信,你真的只是路過了。”
來人終于站直了身體,手也離開酒案,改變了那極具壓迫感的姿勢。
“因為認識我的人,沒人敢這麼跟我說話。”他說。
在長久和平的環境,以及濃郁且相對溫和的宗教氛圍里,和國人普遍養成了溫吞恬靜的性格,但這人倒是自信驕狂得厲害。
也不知他是自己厲害,還是背景厲害,又或兼而有之。
此人撐桌到離桌的整個過程中,這方普普通通的木案穩穩當當,哪怕杯子已經倒得很滿,酒液也都未溢出一滴。
因為姜望有一根手指,輕輕搭在酒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