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經行近海各島的龍骨小船里,姜望默默思考著自己的事情。
這種龍骨小船,一次能載三十人,是近海各島最常見的船只。
相較于內河多見的百鰭船,龍骨船更能適應海上風浪,并有大小不同種類。
當然也只能在近海活動。
去迷界海域的船只則有獨特構造,都屬于軍械范疇,等閑勢力弄不到手。
齊國與釣海樓在近海群島的競爭隨處可見。
比如搭乘龍骨小船這件事,船資只能用釣海樓所制的龍幣支付。
而在海門島這些地方,吃穿用度各種,既可以用齊刀幣支付,也可以用龍幣支付,都被島民所承認。
船資之所以特殊,這是因為龍骨船就是釣海樓所制。
早些年的時候,近海什麼千奇百怪的船只都有。現在也仍是諸多品類,但專門在各島之間載客往來的船只,已經全部統一成了龍骨船,經久無聲地貫徹著釣海樓的意志。
這個世上終究是不能超凡的普通人更多。
開脈丹本就珍貴,并且也不是服下開脈丹就一定能開脈。比如王長吉,當年在楓林城就被視為浪費開脈丹的“廢人”,而這絕不罕見。
所以道院會有外門制度,拔選能夠承受開脈丹藥力,完成開脈的人。天下修行勢力,也多有類似制度。
任何人開脈之前,都需要調理身體,調整到合適的狀態,才會服下開脈丹。
有的人會早一些,有的人晚一些。比如姜安安,一來天賦不錯,姜望親自帶著打的基礎,二來凌霄閣培養得當,三來,所服用的開脈丹品質好。
所以才幾歲就開了脈。
有的人追求更完備的身體狀態,有的人就是遲遲調理不到位,也都是有的。
船艙里除姜望之外并無第二名超凡修士,而乘客們都在高談闊論,以打發路途的顛簸無趣。
“昨天玉蟾宗的那只海獸發狂,死了不少人呢!”
“要我說,就不該養海獸,兇性難馴!”
“可不是嘛!也不知那些人想什麼呢。有那個力氣,不如多去外海探索。”
在普通島民的口中,是很難聽到“滄海”這個詞匯的。他們一般都稱之為外海。
迷界海域也被民間稱為死亡海域。
迷界是超凡修士的戰場,海族的對手,永遠是超凡修士——在鎮守海疆的修士死絕之前。
跟齊國的百姓一樣,普通島民的世界里,同樣沒有海族的概念。他們知道外海有危險,但只有少部分人知道危險來源于什麼。
甚至于有很多人一輩子就生活在一座小島上,知道有別的島嶼存在,卻從未去過。
船上的人七嘴八舌,各說各話。這些說話的聲音和海浪聲疊在一起,旋轉在姜望的耳邊。
他卻在思考“念塵”的問題。
林有邪輕而易舉找到武一愈,也讓姜望知道了念塵這門秘術,知道為何他總是甩不開林有邪。
他不知道自己身上現在還有沒有念塵存在,想要檢查,卻不知該從哪處下手。
因為它表現出來,就只是一個念頭而已。
心心念念一物,此物竟在心中。
因而無形無色,無察無識。
所以要如何隔絕呢?
姜望忽然想起來,在文溪縣城遇到的那個神秘人,其人彼時說“目光也有重量”。
姜望只是不經意地掃了他幾眼,立刻就被其人關注到。
那麼念塵之理,是否與此相近?
若能察覺目光的重量,準確察覺別人的注視,再近一步,別人的心心念念,是否也能察覺到呢?
這都屬于對神魂之力的運用,應該已是靈識的領域。
或是到神臨境才能開發。
由此可見,騰龍境的林有邪,所使用的這門秘法,有多了不起。創造這門秘法的人,有多卓越。
姜望自問神魂之力算是強大,經過多次強化,力量上應該不會輸給文溪縣遇到的那個神秘人。但在應用技巧上,卻遠遠不如。
運用長相思劍靈,有一定的神魂殺伐能力。可涉及念塵這樣精微玄妙的秘術,就有些一籌莫展。
想了一陣,也沒有好的法子,只得暫時收斂心神。
“海獸多見嗎?”姜望隨便找了個話題,加入乘客的聊天中。
他這般清清秀秀、沒太多攻擊性的長相,以及干凈直挺的姿態,還是很容易給初見的人留下好印象的。
沒有遭到冷遇。
一個膀大腰圓的大叔回道:“這邊不多,越往懷島去,越多。基本上都是從外海抓回來馴服的。是很危險的東西,年輕人不要太好奇。”
“不是被修士馴服了嗎?怎麼還危險?”姜望問。
大叔一副孺子難教的語氣:“說是馴服了。一般也的確不會攻擊島嶼。但隨便一頭海獸,等閑幾層樓高,打個擺子你就沒了!你說怎麼危險?”
旁邊便有人揶揄道:“差不多就得了啊老趙,說得有鼻子有眼,好像你真去過懷島似的!”
老趙倒也不惱,只嘿嘿的笑了兩聲:“聽過等于見過!”
旁邊那人大概是他的朋友,同樣是經歷風吹日曬的漢子,聞言繼續針對道:“那也看聽誰說,有的人滿口胡言,那話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