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從屏風后四個坐抱琵琶的美人,便能大概想象得到這頓花費的價格。
別看許象乾一副此間主人的樣子,那只是他沒皮沒臉慣了。這等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家伙,來了近海群島這麼久,身上就算有錢,也早就花得干凈。
花錢的事情一般都是晏撫來,此時卻不見晏撫,因而姜望有此問。
許象乾滿意地嘖了幾聲,從自己的詩情中回過神來,插嘴道:“你沒個準信,他自然不能在這里等你。他現在都玩瘋了,出海之后每天到處跑,到處玩!”
晏撫是沉靜內斂的性子,做什麼事情都慢條斯理,不急不緩。
若不是在臨淄實在憋得太狠,絕不可能如此放浪形骸。還真是被姜無憂逼得足不出戶,逼得太狠。
唉,真是讓人……
姜望忍不住笑了,又問李龍川:“那你們呢?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我聽說了一些,倒也不真切。”
李龍川瞧了許象乾一眼,撇了撇嘴:“他跟我發急信,說他內府都被人打破了,神通種子都要散掉。我才連夜趕來……”
“到了才知,他只是被打掉一顆門牙!
李龍川顯然很無奈。
但許象乾跳起腳來:“門牙很重要的好不好,那是門面!門面你知道嗎?”
他唾沫橫飛著,還忙里偷閑,狠狠瞪了姜望一眼:“看什麼看,補起來了!”
堵住姜望找他門牙缺口的訕訕眼神。
姜望這會的確不想惹他。他現在像一頭暴怒的獅子,因為發情失敗,而暴怒如狂。隨時可以進入決斗狀態。
“門牙很重要!”許象乾又重復道。
他看了一眼李龍川潔白整齊的牙齒。
又坐下來,攬住姜望的肩膀,搞黨同伐異那一套:“算了,我們這種英俊男人的苦惱,你體會不到。”
姜望看了看英武不凡的李龍川,又再看了看額頭奇高的許象乾。很難想象,此人究竟要有多厚的面皮,才能自覺比李龍川英俊。
難道高出來的不是額頭,是面皮?
但他轉念又一想,自己被許高額自然而然地劃分到同一陣營,那麼自己的長相算什麼……幸災樂禍的心情,不免忽然復雜起來。
“好,門牙很重要!”李龍川無奈妥協:“不過啊,正好姜兄也在。你說說看,咱們架也打了,梁子也結了。總這麼為了個女人爭風吃醋也不是辦法,還要在這里折騰下去嗎?近海群島畢竟是人家的地盤。”
“什麼叫爭風吃醋!”許象乾怒目而視:“李龍川,你這句話令我很不高興。”
他一臉的氣憤:“我與照姑娘兩情相悅,那楊柳小賊死皮賴臉,非要糾纏,你難道不知?你說什麼強龍不壓地頭蛇,我聽你的,先撤出懷島,在小月牙島歇腳。照姑娘不堪其騷擾,又心系于我,故也跑到了小月牙島。楊柳小賊無恥之尤,竟還追了過來!這難道也能怪我?是我爭風吃醋嗎?”
李龍川聽不下去了,怕姜望真個被誤導,便在旁邊補充道:“是照無顏姑娘先來小月牙,咱們后跟來的。”
“都一樣!”
許象乾大手一揮:“我們心有靈犀,不點就通。不約而同,來了此地。”
他越說越來勁:“她明顯傾心于我。她的師妹與我關系也很好。”
“對了,她師妹叫子舒。”
許象乾轉頭看向姜望,親切地拍了拍他:“到時候介紹你認識。”
李龍川已經以手撐額,不想說話了。
姜望倒是莫名其妙,不知怎的忽然就介紹上了。
什麼子舒啊!
他算是看出來了,許象乾現在完全就是在胡攪蠻纏,死活賴著不肯走,還非拉著李龍川陪他。
李龍川與他的交情自不必說,上了賊船,此時也很難下去。畢竟不能真個不管他,任他在海外給人欺侮。
幾人在這里吵吵嚷嚷,唯獨那四個彈琵琶的美人,倒真是素養極高。許象乾又是大作歪詩,又是滿嘴胡言,她們全都聽如未聞,竟一個音也沒彈錯。
“我說啊。”姜望好奇道:“那位照無顏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能把許兄你迷得神魂顛倒?”
即使李龍川并不贊成許象乾的爭風吃醋,但還是忍不住說道:“那位是龍門書院的大師姐,人物沒得說,自是一流。”
“哦?”姜望更好奇了:“她是何修為?又長成哪般?”
他是的確很好奇。
如許象乾這般慣于在各大風月地“采風”的書生,是正經的歡場常客,很難想象,什麼樣的人物,才能叫他癡迷如此。不惜與人像市井潑皮一般撕扯。
“姜兄啊。”
許象乾看著他,搖了搖頭,拿起一杯酒。
“我們一生當中,會遇到很多人,會看到很多風景。花有千般,人有萬種。但有唯一那一個,倒不能說是不是冠絕群芳,也不好說可不可以天下無雙。但你見了,便看不到旁人。你念了,便容不下別心。”
“那時候你才知道,原來你的心是那麼小的,小得只能裝下一個人。”
他將杯中酒一口飲盡,一時癡了:“斯人若夢,夜夜如期。”
===第九十八章 情之所起===
她像夢一樣美好。
她每夜都會來到夢中。
那種思念、輾轉,甜蜜與憂傷,不必細說。
“斯人若夢,夜夜如期”,八字即可。
姜望無法體會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