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祭雖然是整個近海群島的活動,但主祭地點肯定是在天涯臺,所謂“觀禮”? 也都在此處。
到了竹樓之后? 碧珠婆婆親自引路,帶著姜望在釣海樓行進。
一路人不停有修士停下來? 向碧珠婆婆行禮致意? 但并不會上前打擾。
碧珠婆婆也都一一地溫和點頭回應,倒沒有什麼架子。
釣海樓的宗門駐地,是姜望見過的、建筑風格最不統一的地方。
方頂的、尖頂的、鐵鑄的、黃泥墻、黑石墻
千奇百怪什麼樣的風格都有,或許唯一的共同點,在于都是“樓閣”如果前面那棟像鐵鍋一樣的建筑也能歸納于樓閣的話,那就姑且可以在這點上得到統一。
大約是因為近海群島上的海民,本就來自天下各地,來源復雜。不同的審美意趣,以一種怪異的方式糅合到一起。
看得久了,竟也覺得很和諧。
碧珠婆婆一路上很少說話,似乎陷于某種悲傷的情緒難以自拔。只以簡短的字句回應姜望,以輕微的點頭,回應向她行禮的釣海樓修士。
龍頭拐杖輕點著地面,發出毫無漣漪的低沉聲響。
這是一個老人死氣沉沉的哀傷,仿佛她在為她心愛的弟子哭泣。
最后,姜望跟著她,走到了一座巨大的石質“屋子”面前。
姜望更愿意把它叫做“屋子”,而不是“墳墓”,盡管它真的非常像墳墓。像一座巨大的石墓,里面埋葬著一位巨人。
整體呈一個倒扣的半圓形,而在最前方,豎著一個高大石門。
門匾上陰刻著三個大字囚海獄。
此獄以“囚海”為名,說是連海都能囚禁,當真霸氣。
不過聯想到釣海樓這個同樣霸道的名字,又沒有什麼不能理解的了。
囚海獄門前并無看守。
可能是看守在獄內,也可能是并不需要。
因為碧珠婆婆兩只枯瘦的手掌按在門上,發出一陣低沉的悶響,石門才緩緩挪動。
聽著那聲音,姜望很懷疑自己是否能移動這扇石門。
它并非向內或者向外打開,而是慢慢下移,整扇石門往地底陷入。
這場面很有些怪異,但與釣海樓里那些千奇百怪得建筑風格,又很是搭配。若能正常的開門,好像才更應該奇怪。
碧珠婆婆沒有說讓搭把手,姜望也不好幫忙,他很擔心突兀伸手,被什麼禁制所傷。因而只能在一旁守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這位老太太使勁移門。
“后生仔,眼里有點活兒。”碧珠婆婆忽然悶聲說。
姜望反應過來,趕緊也搭上雙手,鉚足了力氣往下移門。
當然,他只是演出來的“鉚足力氣”,雖然內府也轟隆隆地啟動,但其實只用了七成力。他不能給碧珠婆婆太多足夠看透他的信息,因為他們其實是敵非友。
在一陣陣的悶響之中,石門緩緩下陷。
而眼前出現了一個向下的甬道,兩側墻壁上都有寶珠照明,倒是并不幽暗。
但延伸到極遠處,一眼看不到頭。
===第一百一十一章 獄卒===
“進去吧。”碧珠婆婆莫名其妙地嘆了一口氣,然后說道。
姜望很懷疑自己進去后,一旦碧珠婆婆起了歹心,將石門關上,他還有沒有機會沖出來。但碧珠婆婆沒有在這個時候害他的道理。
他是正大光明來的釣海樓,齊國就是他的安全倚仗。
所以他率先走下甬道。
走進來之后才發現,這條甬道并不逼仄,比在外面感受到的規模,要廣闊得多。
站在外面的時候,畢竟受入口的局限,而且應該還有一部分陣法的原因,看不到太真切。這條甬道實際至少有四駕馬車并排那麼寬,高至少有三丈。
葡萄大小的寶珠,以一種玄奇的排列方式,在甬道兩側墻壁上展開,依稀是某種圖案。但拉得太開、太遠,倒一時無法在心中具現。
令人擔心的事情并未發生,碧珠婆婆拄著龍頭拐杖,也跟著走進了甬道。
身后的石門的確又緩緩升起,但有釣海樓的長老在旁邊,倒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在走得更深之前,姜望回頭看了一眼,入口只剩下一條縫隙,透著獄外的天光,很快就被徹底落下的石門封死。
給人以莫名壓抑的感覺,好像是某種希望也被湮滅了。
“這石門只是堅固和重嗎?那好像并不能攔住多強的人。”姜望狀似隨意地問道。
“當然不止如此。”碧珠婆婆似乎感受到了他的不安,言語之間很是慈祥:“如果剛才移門的不是我,陣紋就已經發動了。”
姜望沒有不懂事的問具體是什麼陣紋,只是停下來等了等,與碧珠婆婆并肩前行。
行了幾步,碧珠婆婆忽地告誡道:“等會如果有人跟你說話,應付一下就是,不要隨意得罪他們。”
這嚴肅的態度實在有些令人緊張。
“會是些什麼人?”姜望問。
“獄卒。”碧珠婆婆只說了這兩個字,便不肯再多說。
她老邁的背影不作停留,繼續往里去。
姜望也只好跟著往里走。
甬道很長,且越走越往下,按照路程來估算,應該是已經走到了海底,并且還在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