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光真人看著姜望,嘴角笑意未消:“后生仔,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可能太年輕,有時候言語無狀,的確不知自己在說什麼。但我知道我在做什麼,這位大人。”姜望回應道:“我在為釣海樓的弟子,向釣海樓的長老,請求伸冤。”
崇光真人看了看楊奉,其人一臉看好戲的表情。又看了看祁笑,其人冷面無波。順帶看了一眼齊君的愛女,那位華英宮主,其人面容平靜,心思倒是藏得深。
“心意如何且不說,至少說得很漂亮。”崇光真人說著說著,忽的笑容沒了:“可是你有什麼資格,敢定一個‘冤’字,又憑什麼身份,為釣海樓弟子請求伸冤?”
說到底,以姜望現在的身份、實力,連在天涯臺上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讓不讓他說話,全看崇光真人的考量罷了。
這也正是此行的兇險之處。
在驚濤駭浪之中弄舟,說起來的確勇敢。但想要搏擊風浪,還要看大海給不給機會。
崇光真人看樣子是不想給機會,而姜望也只能沉默。
“本宮以為……有冤必伸,有理必言,這原是不需要什麼資格,不需要什麼身份的。”姜無憂就在這個時候出聲了。
與姜望不同,她在剛到場的時候,就獲得了與崇光真人對話的資格,所以這一聲并不冒昧。
她端坐著,英氣、從容,反問崇光真人:“真人以為呢?”
崇光真人回身,有些驚訝地看了姜無憂一眼。
他沒有想到,這位華英宮主,討到了說話的機會,竟然真的說話。她難道不知,釣海樓只要一句話,就可以讓她在海外的努力遠遠落后于她其他兄弟嗎?
她與這個姜望是什麼關系?值得這樣為其親自出頭?
還有那個竹碧瓊,一個普普通通的弟子,怎會有這樣深的牽扯……
也不知是不是擔心他的威壓驚擾了華英宮主,祁笑一抬眼,便截住了崇光真人的目光:“本將軍認為,華英宮主言之有理。當然,公義所在,也不會因為哪一個人的看法而動搖。”
她為姜無憂撐場!
“哦,是嗎?”崇光真人的目光,變得幽深起來。
“呵呵。”坐在一旁的旸谷宣威旗將楊奉,不知怎的,跟著輕笑一聲:“反正在我們旸谷,向來是賞罰分明,便是斬決,也不會不給人說話的機會。”
他滿眼看戲的惡趣味,也不看崇光真人的臉色,只瞧著前方那奄奄一息的可憐囚徒,話里有話道:“不過釣海樓如何,是釣海樓自己的事情,本將軍就不好評價啦。”
一時間在場兩位真人,竟同時發聲,讓姜望說話!
姜無憂是肯定會開口的,但祁笑是否會出聲,尚在兩可之間。楊奉則完完全全是意外之喜。當然他未必就真的關心竹碧瓊冤不冤,或許看釣海樓的戲,才是目的所在。
眼看著姜望這邊局勢大好,崇光真人正要說話,忽的又有一聲,從遠處響起。
“老身有事稟報!”
一個白發老嫗,倏忽飛落天涯臺,拄著龍頭拐杖,對崇光真人欠身一禮。
崇光真人伸手虛扶:“起吧。”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疑,打斷了兩位真人聯手撐場的氣勢。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這位釣海樓的第一長老,順勢從姜無憂的問題里脫離,只瞧著白發老嫗問道:“碧珠,急切來此,你有何事?”
來者正是竹碧瓊的師父,碧珠婆婆。
雖然崇光真人看起來比碧珠婆婆年輕許多,但只是因為他很早就成就神臨,肉身不衰罷了。他的真實年紀,遠在碧珠婆婆之上。
姜望拱手為禮,跟著關心了一句:“婆婆。”
碧珠婆婆卻看也不看他一眼,彷似路人,只對崇光真人道:“老身狀告護宗長老海京平,持身不正,用心不端!主持海祭事務,卻罔顧海祭的神圣意義,私自收受賄賂,內外勾結,妄圖洗罪。且利用職權之便,給奸佞小人以妖言惑眾的機會!”
石破天驚!
===第一百二十三章 誣===
碧珠婆婆這一狀,告得天涯臺上眾人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釣海樓今天唱的是哪一出。
實務長老狀告護宗長老?罔顧海祭神圣意義?收受賄賂?
唯獨奄奄一息的竹碧瓊,那眼中僅剩的、熹微的光,也隨著碧珠婆婆的聲音,黯淡了下來。
自小養大她,教她道術,培養她成才的婆婆,卻最想她死。
這種痛苦。
除了她自己,誰又能感同身受?
海京平怒不可遏,走上來道:“你說什麼!”
以他護宗長老的身份,毫無疑問是可以壓制實務長老一頭的。
但碧珠婆婆看也不看他,只對崇光真人道:“老身有足夠的人證物證,可以證明在海祭前幾天,齊國的這位姜望,多次出入海京平府邸,送上價值不菲的賄賂!”
“每次去海京平府邸之前,姜望都要在百寶閣買一個新的儲物匣,各類珍物難計。請問他要那麼多儲物匣做什麼?他買那麼多自己用不上的珍材,又是做什麼?”
她從懷中取出一冊賬薄:“這上面記載得清清楚楚,一件一件,都可以證明!”
百寶閣的賬薄,可并不容易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