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攤開了說,無非如此。
危尋靜靜看著這一幕,并不干涉這些人如何武裝姜望。
只在所有人都結束了送行之后,對姜望說道:“在你完成洗罪之前,竹碧瓊始終有罪。她就以罪囚身份在天涯臺上等你,你什麼時候回來,就可以什麼時候帶她走。”
“不過你最好自己把握時間。”他說道:“因為她可能熬不了那麼久。”
他好像完全不在意真君強者高高在上的身份,而享受擺布姜望的感覺。
在那麼多人“武裝”姜望,提高姜望的生存幾率后,他立刻就提出時間的限制來。
修為全失的竹碧瓊,之能夠撐到現在,完全是崇光真人的一道氣撐著。
真不知還能撐多久……
也就是說,姜望不僅要在迷界完成洗罪,還要盡可能快,要積極主動的出擊,不得不冒更多險……
這太苛刻了!
然而姜望依然無法拒絕。
如他自己所說,他只有感謝危尋給他機會的份,沒有資格不滿。
“我知道了。”姜望點頭說道。
這少年有一種與年齡不符的平靜。
但這種平靜,似乎并不能讓危尋滿意。
他想看的不是這個。
這位不怎麼顧忌身份的真君強者,看了看姜望,又看了看碧珠婆婆:“在把你們送往迷界之前,你們彼此之間,難道沒有什麼要說的嗎?”
危尋好像存心要看好戲,一定要看到一點什麼波折才可以。
碧珠婆婆似乎早就想通了,在不斷有人給姜望送禮、送行的過程中,她一句話也沒有說。沒有扯些什麼不合規矩之類的皮。
此時的表情竟是溫和的。
她甚至彎下腰來,拱手一禮:“姜小友,不管此前有多少恩怨。到了迷界,就是戰友。咱們互相照應。”
姜望看也不看她一眼,一言不發。
再無虛與委蛇的必要。
所有人都清楚,他們自己也很清楚。他們兩個人,只有一人能從迷界走出來。或者一個也沒有。
碧珠婆婆仍然可以繼續表演,在進入迷界之前,維護所謂的“體面”。
但姜望,卻不肯再配合。
直分生死便是。
他今天已經彎了太多次腰,不想再彎腰了。
對于姜望的無視,碧珠婆婆絲毫不惱,她直起腰來,又對危尋道:“樓主,去迷界之前,我想與碧瓊說幾句話。”
危尋下頷微點,算是同意了。
她便轉身走向竹碧瓊,竹碧瓊卻只看著姜望。
這傻姑娘的嘴巴一直在張合,一直在說“不要”,也一直發不出聲音。
直到現在,她也并沒有想清楚,她背后牽涉了多少復雜的事情。
她只知道,姜望又要替她去冒險了。她不愿意。
碧珠婆婆半蹲下來,湊到她耳邊。
竹碧瓊猛地往后一縮,像逃避毒蛇般。但畢竟被黑胄甲士架著,無法逃遠。
碧珠婆婆扯了扯嘴角,似在苦笑,但還是在她耳邊說:“知道為什麼我要先廢去你的修為嗎?”
“我想用這代替對你的懲罰,好保你一命。可惜不能。”
“很好。我沒做到的事情,姜望幾乎做到了。你交了一個好朋友……對不起。”
最后一聲對不起,她說得極輕極細,幾乎只是動了動嘴型,恍惚并沒有發出聲音來。
說罷這些話,她才重新站起身來。
而竹碧瓊望向她的眼神,依然充滿了畏懼。
顯然一句也沒能聽進去。
“唉。”
碧珠婆婆長嘆一聲,道:“我可以動身了。樓主大人。”
8。:8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丁未”===
“有勞崇長老了。”危尋點頭道。
而崇光真人直接大手一揮,便將碧珠婆婆與姜望帶起,直接飛出天涯臺。
在離開天涯臺的時候,姜望才在那萬丈峭壁上,看到那行據說是釣海樓祖師釣龍客留下的刻字
“海上明月起,于此望斷天涯。”
那一個“望”字,寫得尤其凄涼,頗見望穿秋水的煎熬困苦,使人愴然欲淚。
但只看到這一眼,風景已經變幻。
大段大段的色彩丟失,大片大片的畫面剝落,景物不斷交換。
姜望眼中所見,是一片茫茫霧氣。
直到耳邊響起呼嘯風聲,他才意識到自己在下墜,才發現無論是崇光真人還是碧珠婆婆,都已經不見了。
他稍一扭身,定住身形,眼前的迷霧便已消失。
很難準確地形容他所見的一切。
熟悉的天空、大地,好像并不存在,甚至連海也是沒有的。
分不清上下左右,極目望去,是空茫茫的一片,偶有幾個黑點,凸顯在視野里。
姜望心中生起一種明悟,這就是迷界。
這是一片空無之域,天然阻隔近海與滄海。這里本就沒有方位,強大的修士,通過對屹立于遙遠星穹之星光圣樓的感應,才能夠給自己一個大致的定位,才有辦法找到回家的路。
沒有慌亂,他早知這里是什麼地方,早有相應的覺悟。
他沒有第一時間行動,而是定在原位,先取出李龍川所贈蜃王珠,擺弄一陣,在原地制造一個他本人的幻象,同時將自己遮掩在距離這幻象三丈遠的位置處。
難說大師能夠借助蜃王珠欺騙照無顏,同為四境外樓,照無顏比碧珠婆婆強出不知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