頗有今非昔比的感受。
去時不可謂不狼狽,來時不可謂不威風。
但不知道為什麼,第二內府中那神通種子落下的泠泠霜光,有一種隱隱的壓抑感。
姜望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好像是自己在什麼時候,做出了不能說“錯誤”,但不很“協調”的選擇。
但深究其間,又一無所獲。
只能歸結于久戰之后的疲憊,讓他甚至有些難以掌控自己的神通了。
回去之后要找個地方好好調養一陣。姜望心中想道。
還遠未靠近丁未浮島的時候,符彥青就從影子中鉆了出來。
閻伽的目光,在姜望之前看了過去。
“你的弄影神通倒是越發強大了。”他對著符彥青說道。
原來符彥青的神通,名為弄影。
姜望的第一個念頭是這,第二個念頭才是,看來他們倆關系不是特別好。大概是競爭多于親熱。
符彥青沒有就自己的神通說些什麼,也沒有問閻伽帶隊前來的目標、任務。在現身之前,他應該就觀察過整支隊伍了,因而只是問道:“帶修補護島大陣的材料了嗎?”
“當然。”閻伽笑著說。
符彥青點點頭,這才看向姜望:“你的洗罪任務已經完成了,怎麼還沒回去?”
閻伽眼神中露出一絲訝色,顯然遠未想到,姜望竟然是來迷界洗罪的。
由此亦可見,在迷界生活的戰士們,已經頗有與世隔絕的意味。在近海群島已經傳得沸沸揚揚的大事,他作為浮圖凈土中旸谷勢力的重要人物,竟也一無所知。
大概也只有鎮海盟成立這樣的大事,才會在最短的時間里被迷界修士所知。
姜望苦著臉道:“運氣不太好,浮圖凈土里的棘舟和灼日飛舟都不夠用,沒法直接回返近海。”
符彥青完全聽懂了姜望的求助,直接說道:“那就走吧,正好有一批兄弟需要回近海休養,我給你安排個位置。”
話音才落,人已陷入影中。
如姜望的三昧真火、歧途,通常只在關鍵時候動用。因為動用神通也是消耗極大的事情,尤其在神通種子階段,很難毫無節制的使用。
符彥青卻好像一直都行走在影子的世界里,這或許是他神通的特殊性,但也足夠說明,他的神通開發程度極高。
姜望不覺得符彥青的態度有什麼不對,閻伽卻若有所思。
從他的視角來看,符彥青雖不是眼高于頂的那種人,但也向來寡言少語。哪怕是在旸谷內部,幾曾見過其人這麼好說話?
會有現在這個態度,只能說明,姜望得到了符彥青的認可。
除了突圍求援之外,這個齊國出身的姜望,還做了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嗎?
丁未浮島大戰方歇,他們這些所謂的“援軍”,也不好在路上閑聊。只把這些觀察放在心里,繼續埋頭趕路。
這世上殘酷的事情有很多,但能夠將“殘酷”這個詞語體現得最清晰、最直接的,永遠是在大戰之后的戰場。
不幸的事情在于,丁未浮島就是這樣的一個戰場。
姜望還記得第一次來丁未浮島的時候,雖然那時行程匆匆,卻也為這個地方感到驚嘆。是一種在死寂荒原中忽然看到燦爛花園的驚喜。從混亂野地穿回寧和浮島,有一種游子歸家的幸福感。
而如今……
那兩根高大華表已經傾倒,曾經坐滿了修士的白石廣場甚至整個都不見了,原地只剩一個黑黝黝的深坑,仿佛某種怪獸的巨口,等待著吞噬什麼。那其間,填入了多少人命。
昔日亭臺樓閣山與水,今只有,斷壁殘垣血與煙。
姜望沉默,閻伽沉默,整個支援丁未浮島的隊伍,都很沉默。
也不需指揮,浮圖凈土來的旸谷修士們就已經各自散開,忙碌了起來。填坑的填坑,修補的修補,救治傷員的救治傷員。
閻伽治療道術高超,更是忙得腳不沾地,完全沒工夫再跟姜望說話了。
符彥青先是不知去哪里忙了些什麼,這會大概忙完了自己的事情,又自姜望的影子中站出來:“走,我領你去坐船。”
姜望這才從幫忙“救災”的工作中抽離,跟在符彥青身后往前走,忍不住問道:“島主呢?”
“養傷。”符彥青說。
“我方便拜訪一下嗎?”對于丁景山,姜望心存感激。
“倒也不必。”符彥青沒有回頭,只道:“島主說了,你記得還債就行。”
“……十兩迷晶,我記得的。”
“不,還有一艘灼日飛舟。為了掩護你突圍,一艘灼日飛舟直接被打爆了。”符彥青的語氣,非常的公事公辦。
姜望只能捏著鼻子道:“應該的。”
“咳。”不知道符彥青有沒有一點不好意思,反正他咳了一聲,才道:“島主的傷你也是有責任的,送點傷藥來不過分吧?”
“……不過分。”
“其實我也受了傷……”
“我懂。”姜望悶聲往前遞了個儲物匣:“這是我斬殺海族的戰利品,你要不要挑挑看,有沒有合適的?”
符彥青也不客氣,接過來邊走邊翻,嘴里道:“渡橋是讓你執行任務用的,就不用你賠了。”
“我是不是應該說謝謝?”姜望問。
“咳,倒也不必。”
兩人一前一后地走了一陣,終于還是姜望道:“關于褚密的情況,你跟我說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