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視線掃過重玄勝、姜無憂、李龍川、晏撫,著重強調道:“是姜望帶她離開,不是你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
而后甚至轉回來看向徐元:“徐師兄,人家送你一張海疆榜,你就能忘了樓主的話麼?不然師弟也送你一張,只請你莫要忘本!如何?”
“你!”
徐元氣得漲紅了臉,但終究沒有什麼話可以反駁。
因為季少卿說的是真的。
哪怕危尋當時只是隨口一說,想來應該不至于嚴格到,一定要姜望完成洗罪親回天涯臺才能接走竹碧瓊。
但萬一呢?
誰敢去跟危尋求證?
季少卿把釣海樓主的每一個字都奉為真理,誰又能挑得出錯來?
姜無憂、重玄勝他們不能挑這個錯。
徐元作為釣海樓弟子,更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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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人如燈命如油===
灼日飛舟離開迷界,飛出“死亡海域”。
在專門供飛舟停靠修整的島嶼,姜望把自己“出借”的元石拿了回來,而后與旸谷修士作別,徑往懷島而去。
已是四月十四日的凌晨。
見慣了迷界暗無光亮的夜,飛行在這星朗月明的碧海上,頗有“撥云見月”之感,豁然開朗!
此行雖是九死一生,但畢竟趟過了“九死”,求得了那一個“生”字。
此行雖然負債累累,但總算完成了洗罪,能夠救下那個傻姑娘。不負人,不負己。
而且迷界的經歷,他將永生難忘。
那些殊死作戰的修士,那些摒棄現世嫌隙的眾志成城,在外族的威脅面前,人族能夠燃燒出怎樣的精神……
每一個修行到了外樓境界的修士,的確都應該到迷界走上一遭,看一看為了人族,那些人都做了什麼努力。
青云印記現了又散,在空中劃過美麗痕跡。
用九天的時間完成了洗罪,在第十天的凌晨回到近海。這期間他沒有放松過一刻,沒有耽誤一息時間。
是爭分奪秒,與時間競速。
即使重來一次,他也沒有把握做到相同的事情,因而已經不可能做得更好了。
天涯臺已經近在眼前。
相傳是釣海樓祖師留下的那一行刻字,也由遠及近。
因為天涯臺上法陣已經開啟的關系,倒無法直接飛落。
他繞了一個方向,于是看到登赴天涯臺的石階上……
重玄勝、十四、姜無憂、李龍川、晏撫,一個個熟悉的身影。
“都圍在這里做什麼?”
姜望踏碎青云印記,瀟灑飄落,按捺心中的暖意,隨口問道:“竹道友怎麼樣?”
他知道這些朋友必然是在一直關注他的消息,所以才能在他回天涯臺之前就等在這里。
去時相送,來時相迎,天涯雖遠,丹心互照。
朋友間,不就是如此麼?
但重玄勝并沒有說話。
姜無憂鳳眸含煞。也不做聲。
李龍川臉色難看。
晏撫平和地看著他,把擔憂的情緒掩飾得極深。
像是有一記無形重錘,砸在心口。
姜望感到強烈的不安,勉強扯了扯嘴角,笑道:“都怎麼了啊,一個個的?”
“姜兄真是風采照人!迷界之行聲聞近海,做得漂亮極了。叫在下好生敬佩!”
一個身穿黑色金邊錦服的年輕修士,在天涯臺上施禮:“終于等到你完成任務歸來,快把竹碧瓊姑娘接走吧!”
此人笑得很是燦爛。
在他旁邊,則站著一個身材頎長的年輕修士,臉上的表情很復雜。
但從氣息來看,修為亦是不俗。
姜望不知道這兩個人是誰,但猜想,他們或許是釣海樓年輕一輩的天才人物。
他沒有說話。
石階上這對峙的氣氛,令他愈感不安。
他急步跨越臺階,踏上天涯臺。
竹碧瓊沒有被捆縛,沒有被架著,她孤零零地在天涯臺正中間。
蜷縮著。
像是睡著了。
在姜望前往迷界洗罪之后,的確沒有任何人再對她施以刑罰,但也沒有任何人管她。
她就在這天涯臺上,以一個被廢去了全部修為、奄奄一息的身體,蜷縮了整整九天九夜……現在已經是第十天。
偌大的天涯臺上,那些站在邊角的黑胄甲士,仿佛與夜色一同隱去。
而正中間那個蜷縮著的瘦弱身影,與天邊那輪依舊明亮的月,竟顯得同樣孤獨。
天上皎月,耀耀長明。人間燭火,搖搖將墜。
“這是什麼意思?”姜望問。
他看了看地上蜷著不動的竹碧瓊,又看看四周的人,臉上的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這是什麼意思?”
“姜望你別急,華英宮主特地請了東王谷的醫修來,事情未必不可以挽回。讓他老人家看看。”
姜望已經回來,季少卿再沒有阻攔的理由。重玄勝他們,終于上了天涯臺。
走到姜望身邊,重玄勝出聲寬慰道。
隨著他的聲音落下,在石階更遠處立著的人群中,走出一個頭戴帷帽的老人。腳步輕便地行至竹碧瓊身側,半蹲下來,伸指搭脈。
姜無憂、重玄勝他們,在天涯臺前聚集了這麼多人手,甚至還請到了東王谷出身的醫修……這說明什麼?
姜望讓自己不去想。
偌大天涯臺上,除了海風卷浪,一時再無余聲。
當這位東王谷出身的老人睜開眼睛,姜無憂問道:“蘇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