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姜夢熊在前路,是道標,亦是心障,他永遠沒有自己的無敵。被打破了無敵路,反而可以真正走出自己的路來。”
“是啊,一時的勝負不算什麼。”辜懷信意有所指地說道,然后話鋒一轉:“少卿此戰若是能吃一個大虧,也未嘗不能因禍得福。”
姜望和季少卿明明定下的是生死決戰,但辜懷信話里的最壞打算,也只是季少卿吃一個大虧而已。
表明了不會坐視季少卿戰死。最多就是讓其知恥后勇,砥礪前行。
但倘若戰敗的一方是姜望……姜望自己找死,又與他什麼相干?
這沒有什麼可辯駁的理由,任是誰來,也不會看著自己的徒弟被打死。
就如當初在臨淄,姜夢熊出面帶走王夷吾一般。
徐向挽自然懂得這個道理,換做是他,異位而處,也會如此選擇。但他把掂量許久的棋子放回棋笥,慢慢說道:“有人給樓主遞了一段話。”
辜懷信挑了挑眉,看著他,以示洗耳恭聽。
“那人說,姜望作為齊國天驕,自愿赴險為一個釣海樓的棄徒洗罪,是出于他自己的情義,這沒什麼好說的。釣海樓在迷界布下好大一局,為的是人族長遠計,齊人也有犧牲的覺悟,哪怕被當做棋子,也沒什麼好說的。
但你們不能給了條件讓人去做,人做到了你們又百般為難。齊國人,可以戰死,可以犧牲,但不能被這麼戲弄。”
徐向挽嘆了一口氣,轉述道:“那人原話說——‘如果你們不記得規矩了,我就親自過來,教你們規矩’。”
===第兩百零六章 各人霜雪各人知===
辜懷信沒有問那個遞話給危尋的人是誰,敢這麼跟危尋說話的,放眼整個齊國,又有幾人?
他也沒有問危尋是什麼態度。
危尋把這話傳了過來,本身就已經是態度。
危尋未必就怕了那人。但現在的釣海樓,卻還不夠資格跟齊國正面碰撞。
或許鎮海盟成立之后,釣海樓有些修士空前膨脹起來,不乏自認可與齊國分庭抗禮的,甚至出現了去東域建立附屬宗門的聲音。
但如辜懷信這種絕對意義上的宗門高層,卻深知釣海樓與齊國的差距還有多大。
釣海樓統合近海群島,是一個長時間、全方位、立體式的行動,絕非一朝一夕之功,也不在一兩件事情上見成效。整個釣海樓各個層次都需有所動作,方方面面都在開展行動。
大到組建鎮海盟,危尋試圖在迷界打開局面,襲殺萬曈延緩海族躍升進程,小到如碧珠婆婆要徹底掌控萬仙門,如陳治濤鞏固近海群島年輕一代第一人的聲名……
在這個過程中,釣海樓也在不斷試探齊國方面的容忍空間。
如此次建立海勛榜,直接把海族的威脅暴露在所有人面前,其實也是提升鎮海盟影響力的一步棋。但在以釣海樓意志為主建立的海勛榜中,卻也無法抹去姜望的戰績,令他登為副榜第一。
雖則暫時只是四月份的海勛榜副榜第一,但這一期海勛榜,畢竟是第一期海勛榜。是開辟性的一遭,姜望的名字,將永遠隨著這海勛榜而被人牢記。
因為姜望是齊國天驕。
在釣海樓借海族壓力擴展自身影響力的時候,也沒辦法甩開齊國。
齊國之強大,由此可見一斑。
縱觀姜望在整個懷島之行的遭遇,即使是辜懷信自己,也不得不承認,釣海樓對這個姜姓少年確實也太苛刻了一些。
危尋的行為還能算得上是敲打磨礪,為釣海樓威嚴計——在那樣苛刻的條件下,才給竹碧瓊以洗罪機會,任誰也不能說祭海大典沒有規矩了。
但季少卿惡意阻止重玄勝他們給竹碧瓊吊命,又竭力把時間拖延到最后一刻,讓竹碧瓊油盡燈枯,生生熬死。
這確實過分了。
無論姜望本人和他們這一邊有什麼恩怨,危尋已經做過處理,讓碧珠婆婆與姜望在迷界互相逐殺。無論結果如何,至少在明面上,此事應當已經過去。
這叫體面。
而現在,齊國那位強者的意見已經很明確了——季少卿不體面在先,姜望提出生死對決在后,齊國認可生死對決的任何結果。但如果釣海樓還敢在這公平的生死對決里插手,他就視為釣海樓在挑釁齊國的大國威嚴。
他要親自赴海,教一教釣海樓規矩。
那人一動,幾乎可以視為國戰發生。
倘若齊國方面真的以此為由頭——一個腰懸四品青牌、得爵青羊鎮男的大齊天驕,也勉強能算得上師出有名。
釣海樓如何能接得下?
齊國東域霸主的地位,可不是誰吹捧出來的。倒在齊國兵鋒下的國家、宗門,數也難數清了!
辜懷信對季少卿大發雷霆,是因為他的行徑實在有失度量,對于其人以后的發展非常不利。人們絕不會信服一個偏激狹隘的領袖,他因此教訓季少卿。
但他確實也沒有想到,這件事居然驚動那人出聲。
以至于這場年輕人之間的生死對決,真的對雙方都有了生死的殘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