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最重要的一點,他們一個是齊人,一個是釣海樓修士。
在某種程度上,這場對決,幾乎可以看做齊國與釣海樓爭奪海上霸權的一個縮影。
當它公諸于眾,也因而賦予了這場決斗更多的意義。
或明或暗,無數的目光聚焦天涯臺。
天涯臺上,兩人分立。
所有的觀戰者,都留在天涯臺之外。浮空也好,守在臺階那里也好,遠遠用秘法觀察也好,總之不能踏上天涯臺、
那些駐扎此地的黑胄甲士也已經撤離,這是重玄勝提出要求,他擔心有任何影響對決公平性的因素存在。萬一有哪個黑胄甲士,甘冒大不韙,在決戰中不顧一切出手襲擊,事后便將其千刀萬剮,也已是晚了。
在釣海樓的地盤上,他們也只能求一個盡量的公平。
釣海樓大師兄陳治濤,和大齊華英宮主姜無憂,共同作為這起對決的公證者。
他們各自檢查過決戰場地——主要是姜無憂檢查。而后彼此對視一眼,確認對方都對此次決斗的場地沒有異議。
于是陳治濤道:“修行求索,赴難逆命,此誠多艱也。今有季少卿、姜望,道途見歧,約戰高下。陳治濤與諸位共同見證,勝負自求,生死無怨!”
無論私下里是因為什麼,又有多大的矛盾。至少在現在,人族團結起來共抗海族是共識,釣海樓和齊國都沒有把矛盾擺在桌面上的打算。
因而這場決斗的名義,是“道途見歧”——兩人在修行理念上,有了無法調和的分歧,于是相約決戰,以生死論證對錯。
這也是陳治濤和姜無憂作為公證的原因,他們的身份地位足夠,而比他們輩分更高的人,并不合適出場。
姜無憂接著道:“此戰既分勝負,亦分生死。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形式插手此戰,否則就是與釣海樓為敵,更是與我大齊為敵!”
她對著天涯臺上的兩人微微頷首,道:“請!”
對面高空的陳治濤亦在同時,做出相同動作。
生死決斗的古禮非常繁瑣,他們已經盡量簡潔。
之所以如此正式,是為了讓這場決斗更具儀式感,也更有說服力。
季少卿站在天涯臺西面,背依懷島。
姜望站在天涯臺東面,背對滄海。
兩人之間,什麼也沒有。
天涯臺上,只有一覽無遺的彼此。
在季少卿的眼神里,姜望看到了揶揄、快意。那或許是一種偽裝,只是為激怒姜望而偽裝出來的情緒。
但是不重要了。
在姜望的眼神里,季少卿什麼也沒有看到。
殺意藏心,劍意藏鞘。
在姜無憂和陳治濤宣布開始之后的同一時間,雙方都動了。
焰雀群起,鳴嘯不斷。
姜望仍以八音焚海起手,火海與音潮迅速蔓延,瞬間鋪滿天涯臺。
而季少卿身后,驟然升起一輪新月!
姜望天一亮就往釣海樓宗門駐地去邀戰,此時還是青天白日。
但明月升起,至少在天涯臺上空,白日已夜。
那是一輪皎潔的彎月,懸于高空,霜華泠泠,但并無月光落下,仿佛月光只在月亮中。又好像,這輪彎月不在此界。
然而在它出現的瞬間,肆虐天涯臺的火海,已立時下降了一個烈度。
這是恐怖的壓制!
神通,上弦月!
其中一個效果是增強水法,壓制其余五行元力。
聽起來似乎普通,實則卻很強大。
因為它壓制的幅度非常可觀,甲等上品的火行道術,在上弦月的影響下,最多只能有乙等上品的威能。
而它增強的幅度……
季少卿在新月初升的同時便一抬手,咆哮的水行元力奔騰為龍形。
被月光一照,立時又涌出一條水龍。
水龍嘯吟,駕馭怒潮,霎時將那本就岌岌可危的火海撲滅。
而龍吟四起,與八音焚海里的音潮相撞,同樣將其吞沒。
音殺之術雖則不受上弦月壓制,但發出嘯鳴的焰雀卻被壓得死死的。
月高懸,浪咆哮。霜寒千里,冷秋無際。
正是甲等中品道術,水龍吟!
號稱“楚天千里清秋,水隨天去秋無際。”
本身亦是強力范圍道術,是釣海樓秘庫里最強的內府層次道術之一(甲等中品),以威能而言,幾乎堪比甲等上品道術。
但相較于姜望自創、因而可以提前掌握的八音焚海,畢竟還是稍弱一些的。
可在此時,在上弦月高懸的時候,水龍吟卻輕易就將八音焚海撲滅,剎那換了主場!
天涯臺上,已是水的世界。適才的火海音潮,仿佛是幻覺一般。
姜望單手按出一團三昧真火,正正迎上其中一條水龍的龍頭,將其從頭至尾焚盡。
而后凌空踏步,踩碎青云印記,落于另一條水龍身后,直接欺近季少卿。
季少卿已經旁觀過包嵩與姜望的戰斗,對姜望有一定程度的了解,這即是交鋒前的優勢所在。
真正懂得戰斗的人,絕不會放過任何優勢。
所以季少卿直接跳過試探,一個照面就動用神通,逼得姜望也不得不離開試探階段,以神通相對。
這當然是正確的打法。姜望對他的了解只是道聽途說,而他占著主場之便,在姜望逼出他之前,已經親眼見過姜望的戰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