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不在乎我也沒有關系。有人在乎過。”竹碧瓊想起那個人認真說話的樣子,于是也讓自己的表情顯得更認真:“我想好好地活著。”
“你可以好好地活著,你愿意回釣海樓,就還是釣海樓的弟子。”辜懷信道:“本座還不至于遷怒你一個小小的內府修士。”
“但您還是會看我不順眼。您雖是真人,也有您的情感。哪怕您知道我沒有錯,你還是會看我不順眼。您看我不順眼,整個釣海樓,就有四分之一的人看我不順眼。千夫所指,無疾而終。我沒辦法好好地活著。”
“那麼,你想怎麼辦?”辜懷信問。
竹碧瓊緩緩跪倒在地:“我要拜您為師。”
即使是辜懷信這樣慣見風浪的真人,也一時有些愕然。
從理論上來說,碧珠婆婆本就是辜懷信這一系的長老,竹碧瓊作為碧珠婆婆的親傳弟子,也算是在辜懷信門下。
但問題在于,碧珠婆婆已經死了。而且在死之前,已經用極端殘酷的方式,斬斷了師徒關系。
辜懷信最得意的弟子季少卿之死,也與竹碧瓊有關。
可以說他和竹碧瓊之間,已經完全沒有關系。有的只是一看到她,就會不由自主想起的那些不愉快。
現在竹碧瓊跑過來說要拜師。
這實在荒謬。
“你憑什麼覺得本座會收你?”辜懷信問:“憑你可憐?”
“在我決定好好活下來之后,我告訴自己,以后我不要任何人可憐我。所以,我不憑可憐。”
竹碧瓊說著,低下頭去,是為一禮:“請恕我冒昧”
而后她高高地昂起頭來。
即便她此時是跪姿,但她頭抬得那樣高,那樣驕傲。
她單舉右手,指天。
在那虛空之中,有一扇古老的門戶,正緩緩打開。
古老的、神秘的力量降臨,那天地之間的規則得到改變。
這一幕如此熟悉,仿佛是……
洞開天門!
===第兩百五十四章 花開人不知花謝無人憐(為盟主陳澤青加更2/6)===
在辜懷信的這座大殿里,屬于季少卿的天門神通重現!
這一幕若被天涯臺那一戰的觀者們所見,勢必引起極大的震撼。
但辜懷信畢竟是辜懷信。
他坐在那里,連眼皮也未抬一下。
“這不是真正的天門。”他淡聲說。
竹碧瓊瞧著他:“如果當它是真的,那它就可以是真的。您可以告訴我,天門神通更多的細節。它就可以更真一些。”
“就算再逼真,也不是真。有什麼意義?”辜懷信問。
他當然知道這是多麼強悍的表現,當然知道這有什麼意義。
所以這個問題,仍是一種考驗。
竹碧瓊只問:“做您的弟子,需要面對像您這樣的對手麼?”
辜懷信笑了。
這是他今天的第二次笑,與第一次克制的冷冽不同,這一次,他是真正意義上的笑了一下。
他不由得想,不管怎麼說,這個竹碧瓊,的確曾經是他這一系的人啊。
可是……
他看著虛空中那扇隱約的門戶,抬起一根手指,往下一點,說道:“天門之下,禁止飛行。”
他的手指又往上一抬:“天門之上,我撐著。”
不等竹碧瓊松一口氣,他又道:“這是我曾跟少卿說的話。”
他的聲音很和緩,所以很哀傷。
這一刻他不再是靖海長老,不再是當世真人,而只是一個陷入回憶的、痛失愛徒的老人。
氣氛一時凝固了。
“作為一個派系領袖,有無數的人,跟著我吃飯。我需要考慮利益,我的任何一個選擇、任何一個決定,都需要權衡利弊。但因為如此,就要抹去我所有的情感嗎?我是當世真人,看得到世界的真,卻守不住心里的真。”
“我身后的人,要吃肉,推著我抹掉悲傷。我身前的人,有大局,壓著我不許悲傷。”
辜懷信輕輕皺起眉,用一種困惑的、蘊著怒意的眼神,看著竹碧瓊:“怎麼你這樣一只小小的、已經完全與我無關的螻蟻,也敢無視我的情感呢?”
那恐怖的壓迫,沒有親身面對的人,完全不能夠想象。
山崩海嘯都不足以形容一位真人帶來的壓迫感。
但竹碧瓊,反倒站了起來。
大殿穹頂那虛實之間的古老門戶,已經消散了。
她站在那里,第一次站得像一柄劍。
她見過很多次,那挺直脊梁的背影。
如今她也這樣站著。
這讓她生出無盡的力量來。
“辜真人,恰恰是因為我尊重您的情感,我比任何人都要尊重您的情感。所以我才來,向您展現我的價值。”
“我不敢隱瞞,對于您這樣的當世真人,我也不可能瞞得住。”
“無須諱言,姜望為我出生入死,我對他感恩戴德。但同時,你對他恨之入骨。誠然,有些人不尊重您的情感,用規則、用大局來壓制您。可我知道,恨是壓不住的,情感終有一日要爆發。再多的桎梏,也只能桎梏您一時,沒人可以束縛您一世。”
“我想好好地活著,我也想姜望好好地活著。所以我來找您。”
“我向您展現價值,不是覺得您會只看重價值。
而是想讓您知曉,我比季師兄更優秀,更值得培養。季師兄能做到的事情,我都能,而且做得更好。在價值層面上,我可以替代季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