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啊,你把我們害成了什麼樣。我堂堂宣懷伯,現在要這樣巴結人。
姜望不由得想,會不會這就是柳應麒的目的?
“些許薄名,不值一提。”姜望并不擅長應付這種場合,但想來晏撫更難面對,故而還是主動道:“伯爺,您太隆重了。我和晏撫這次輕衣前來,只不過是私下拜訪,沒有什麼大事。”
“是啊。”晏撫補充說道:“早知道柳伯父要親自出來迎接,說什麼我也不敢遞拜帖啊。”
姜望和晏撫應該是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
但柳應麒好像根本聽不懂,笑得十分親切:“來找秀章?”
甚至語氣也很曖昧。
姜望心中對此人的印象,一下子跌至谷底。
齊國人才濟濟,姜望接觸過的高層人物,不說個個風姿絕頂,也大多都是拔尖的人物。
不曾有誰像這柳應麒,似張狗皮膏藥,粘上就扯不掉了。
而他還是堂堂伯爺!
這時候的姜望終于能夠理解,為什麼以晏撫春風化雨的行事風格,當初卻要親自上門退親,把場面鬧得不好看。依柳應麒這個樣子,晏撫若不親自上門,這門親事怎麼可能退得掉?
尤其讓姜望生厭的是。
柳秀章與晏撫婚約已解,兩個人可以算是沒有什麼關系了。
柳應麒為了制造仍與晏家和睦的假象,卻故意語帶曖昧,這把他女兒的名聲置于何地?
姜望看得到的事情,晏撫當然也看得清楚。
慣來溫文有禮的他,此刻臉色也很難看,只勉強著說了一句,維持著基本的風度:“柳伯父,您有事就先去忙。我與柳姑娘說幾句話就走。”
“沒事,沒事,伯父不忙!”柳應麒依然帶笑,好像真的感受不到兩位年輕人的抗拒:“走,伯父引你們回府!”
話說到這個份上,除非當場撕破臉,晏撫怎麼也不可能轉身就走。
兩人只能跟在柳應麒身后,上了柳家的馬車。
馬車上,柳應麒也是熱情得過分,親自與晏撫、姜望斟酒:“姜望還是第一次來我扶風郡吧?定要嘗嘗我扶風的特色美食,見見我扶風郡的美景。”
姜望也只能應付著:“這次時間很緊張,下次一定。”
“哦?賢侄忙著做什麼大事?”柳應麒好像全無分寸感,窮根究底地問。
“修煉上的事罷了,也沒什麼好說。”姜望的回答愈發敷衍。
“哦,修煉好,年輕人,就是要胸懷大志,不可耽于現狀。生于憂患,死于安樂嘛!”柳應麒又擺出過來人的姿態開始教導。
倒是難為晏撫,還能始終保持著風度,時不時迎合幾句:“柳伯父說得是,這話我記下了,回去再好好揣摩。”
“孺子可教也。我早就說過,你晏撫是一等一的人物。對,姜望你也是。你們的前途都不可限量。倒是伯父老嘍……”
真是魔音灌腦的一路!
好不容易等馬車停下,姜望迫不及待地下去透氣。
這是一處獨門小院。并非是柳家的大宅。
院前有幾株垂柳。
不遠處有一方水潭,環境清幽。
兩列衛士一路跟著馬車,此時也肅立兩側。
柳應麒站在院門前,對晏撫道:“賢侄,秀章就在里間住著。你有什麼話,自進去與她聊。我這女兒性子倔,不懂事,有什麼不通禮數的地方,你多擔待。”
又十分自然地對姜望道:“來,姜賢侄,伯父帶你領略一下扶風美景,也別打擾他們說話……”
為了給柳秀章和晏撫制造機會,他這個做長輩的,真是煞費苦心。
“柳伯父。”一路來都謹守禮數的晏撫,出聲打斷道:“我來找柳姑娘,是談正事,沒什麼見不得人的,不需要私下交流。姜望是我請來做見證的,恐怕不方便跟你離開。”
姜望完全對柳應麒的招呼置之不理,只往晏撫旁邊一站,用行動表明自己的立場。
柳應麒靜靜地看了晏撫一陣,感受到了這人態度的堅決。
小兒安敢如此?
他幾乎是要發怒了。
但這種事情,這種難堪……這些年來,遭受的還少嗎?
現在的柳家,又哪里來的底氣,支持他真的“教訓”晏撫?
一咧嘴,柳應麒還是笑了:“來人,去通知小姐,有貴客來訪。”
他仍然是用十分親熱的語氣說話:“晏相是我的世叔,小時候還抱過我,不是親叔,勝過親叔!我世叔的嫡孫來此,兩家多年交誼,讓她不要慢待。”
===第兩百七十一章郎心似鐵===
自有下人敲開院門,進去傳話。
柳應麒堆著笑道:“那伯父就先走一步,不打擾你們年輕人說話。”
晏撫拱手禮道:“有勞柳伯父了。”
柳應麒上了他那架堪稱奢華的馬車,在兩隊衛士的拱衛下,在落日余暉中遠去。
也如這余暉一般,瞧著燦爛,但不知還能撐多久。
姜望忍不住傳音問道:“宣懷伯是如此人物,你家以前怎會結下這門親事?”
晏撫靜靜看著半掩的院門,傳音回道:“親事是我爺爺與柳姑娘的爺爺定下的。而且宣懷伯他……以前也不這樣。”
多少物是人非,盡在不言中了。
未幾,
院門拉開。
無人說話。
院門后,站著一位氣質柔弱的女子。
柳葉眉上,沾著三分春色,秋水眸中,有一點化不開的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