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玄勝幸災樂禍:“不找你的麻煩找誰?”
這件事情要是簡單地理解成爭風吃醋式的頭腦發熱,那未免太小瞧謝家的家教了。
謝寶樹是真覺得姜望虛有其表,靠走門路才上的名單麼?當然也不是。他自己的叔叔就是朝議大夫,他非常清楚這件事的嚴重性。姜望若不是有同境擊敗王夷吾的戰績在先、橫壓近海同輩修士的戰績在后,晏撫就是費再大的力氣,也不可能把他的名字遞上去。
政事堂一位國相,九位朝議大夫,整個齊國多少皇親勛貴,誰沒有一點拐彎抹角的關系需要提攜?
但在黃河之會這種事情上,不是誰都能拿得出手。
某城某郡的第一,那是一點分量都沒有。
至少也得是個齊國范圍內的天驕起步。
但他仍要如此挑釁,無非是為了壞晏撫的名聲。換而言之,如果姜望這次表現真的難看,任是晏撫再清白,也變得不清白了。
重玄勝也正是知道,謝寶樹這因晏撫而起的矛盾,沒有調和可能。總不能讓姜望跟晏撫絕交,又或讓晏撫退親吧?所以索性不給謝寶樹發揮機會,掀開轎簾就撕破臉。
對方要麼灰溜溜走人,要麼鬧騰起來讓那些大人物評理,到時候誰面上都不好看,反正他重玄勝沒皮沒臉慣了,又不需要參加黃河之會,無所謂。謝寶樹則未必行。
最后的結果也未出他意料。謝寶樹趾高氣昂而來,臊眉耷眼而去。
這些算計都在心里,但只稍一點破,姜望就自然能夠想得明白。
“有點意思。”
他輕聲笑了笑,便不再說。
這種能夠上黃河之會名單的外樓修士,他以內府修為對上,難有勝算。但日子還長著,不妨以后再說。總歸是要給這位愛騎馬的寶樹兄,一個“指點”的機會。
……
……
被當頭一罵震在當場的謝寶樹,離開后越想越是慪氣。
想他謝寶樹如此不凡,差在哪了?
論家世,他是朝議大夫親侄,叔叔謝淮安無子,他就是謝家少主。
論樣貌,他是一表人才,英俊瀟灑。
論修為,他是神通外樓,有資格上黃河之會,是齊國范圍內拔尖的人物!
再說了,寶樹汀蘭,這簡直天造地設的一對。這兩個名字便是拿到余北斗面前,他也算不出一個“不”字吧?
結果溫延玉選了晏撫!
晏家有什麼了不起?
不就是有幾個臭錢嗎?
放眼望去,也沒誰獨領風騷。全是仗著前相……
前相當然挺了不起的。
但他不是“前”了嘛!
現在的國相姓江!
謝寶樹有充分的理由對晏撫不滿,對于能夠打擊晏撫的事情,不遺余力。
今次見著了轎子上的銘牌,知道是晏撫專門遞帖遞上去的那個姜望,心念稍轉,一拉韁繩就來了,本只是想來敲打一下,挫挫姜望的銳氣,最好讓他場上失分……
沒想到重玄家這個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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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真可惡!
姜望唱主角的日子,你還跟他同乘一轎。
姓重玄的果然都是……
呸!
謝寶樹狠狠呸了一聲,馭馬而去。
……
……
發生在太廟附近的這場小摩擦,并未引起太大波瀾。
自然是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但都裝作沒看到。
實在是沖突雙方的身份,都不太能招惹。
一方出自朝議大夫謝淮安的謝家,一方更狠,出自頂級名門重玄家。
謝淮安對謝寶樹有多好就不必說了。
兇屠那是多麼護短的人?為了重玄勝這個侄子,甚至都敢去和軍神拔刀!
洞真以下的人物,在找麻煩之前,都得掂掂自己的斤兩,看看自己能夠扛得住幾刀。
當然,更重要的是,在這一天,無論什麼事情,都要為“大師之禮”讓步。
那九十九戶幸運的百姓,男女老少都有,攜家帶口,在屬于自己的位置站著——那是左側臨時搭建起來的階梯高臺,這就是純粹的觀眾了。他們站得比文武百官都高,也是人生中少有的時刻。
當然,說是在報名參與的百姓里隨機選擇,也都得是祖祖輩輩都清白的齊人才成。
早就有人教導了禮儀,在這種場合,當然不會有出亂子的可能。
但凡出一點事情,鄭世的北衙都尉就做到頭了。
參與“大師之禮”的文武百官,這時候也都到了廣場之上,依官品列隊,俱都站著。
唯獨是那些沒有修為的、百歲以上的老人,倒是每人一張軟椅,舒舒服服地坐在左側階梯高臺上,坐在那九十九戶人家的前面,在最寬敞的位置,享受最好的視野,還有專人服侍。
未經修行就能得享高壽,此乃人瑞。便是平日里,朝廷也是要隔三岔五送米送布的。
細數來,只有十五張軟椅。
倒不是臨淄城里的百歲老人只有這些,通知當然是每家都通知到了,但這種年紀的老人,能動彈的已是不多。
最后到場的,只有十五人。
姜望這時候已經被引到一處偏殿外等候,作為今日的主角之一,只等“大師之禮”開始。
引他來的侍衛不說話,他也不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