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涯臺上,他曾被更多的人注視,但那時候根本沒有心情在意。而且那些人所代表的分量……也遠遠不及如今。
因而唯獨在此刻,感受到了“天下矚目”。
很有趣的體驗。
姜望沒有什麼可緊張的。
握劍在手,開始打量差不多與他同時上場的“主角”們。
觀察“對手”,自然不算失禮。
整個巨大的廣場上,只有七個人站著,分成了三列。
他們顯得渺小,又極具光芒。
姜望在左列,這一列有三個人。
站在最前面,最靠近丹陛方向的雷占乾,自不必說,已經是老交情了。
姜望重點關注的,是那位崔杼。
其人站在這一列的最后面,也就是靠近太廟方向的位置。
不過也看不出太多東西來,其人面容冷峻,目不斜視,站著像一桿標槍,很有軍人氣質。
姜望站在雷占乾和崔杼中間,往右手邊看,第一個看到的,就是計昭南。
這位很少在國內露面的軍神二弟子,獨在廣場最中間,因為并沒有對手的緣故,所以一人獨立。
恰好分隔外樓與內府。
見到他之前,不知道他是誰。
見到他之后,卻覺得,他站在這里是理所應當!
真正是難得的人物!
一身銀甲白袍。倒提一桿潔白如雪的長槍。
長發束在腦后,只在額前垂了一縷,目如寒星,眉似霜刀。
身上有一種極淡的血腥氣,那是無數次殺戮之后,不能再擺脫的痕跡。
而他瞧來一塵不染。
重玄勝曾經介紹過——
槍名,韶華。
甲名,無雙。
===第兩百九十二章 齊帝問政===
直覺感到,這應該是一位性情冷漠的人物。
但是當姜望看過去的時候,其人卻轉過頭,回以燦爛的一笑。
好像并非那種生人勿近的性格。
姜望微笑點頭致意。
計昭南右側,站著的就是競爭外樓名額的三人了,
自前至后,依次是鮑伯昭、謝寶樹、朝宇。
其中鮑伯昭是熟人,比他弟弟鮑仲清長得周正多了。
謝寶樹剛剛見過……不提也罷。
出身于冬寂軍的正將朝宇是一個女子,倒是姜望沒有想到的,因為這名字聽起來一點女氣都沒有。
中長的頭發束成一辮,直直垂在腦后。面容有些中性。
丹陛之上,坐著大齊的皇帝皇后。
風椅的位置,比龍椅稍低。
再往下,越過幾級臺階。
才是皇子皇女們的位置。
能夠在這種場合出席的皇子皇女并不多。
太子姜無華、華英宮主姜無憂、養心宮主姜無邪、長生宮主姜無棄,一共四人而已。
姜無華坐在左手上位,姜無憂作為長姐,坐在右手上位。
兩人之后,則分別坐著姜無邪和姜無棄。
姜無華著太子常服,正襟危坐。
姜無憂一身霜色武服,正側著頭,打量廣場上的幾人。
姜無邪隨意披著錦服,儀態最為輕松,嘴角掛笑,時不時在面前的果盤里拈一顆雪紋果(一種大小如葡萄,薄皮映雪,味道甘甜,口感冷冽的果子),塞進嘴里。若非是當著天子的面,不可太過放浪形骸,這會怕是該有美人捏肩捶腿了。
姜無棄裹著白狐裘,蒼白的臉上帶著微笑,坐姿也很是端正。
除姜無華之外的三位宮主,不約而同的都沒有穿應制儀服。比起太子儀服來,他們的宮主儀服無疑要低個一階,穿著倒像是在提醒別人似的。
他們都在有意淡化這種差距。
倒是說不好姜無華是不是故意在強化這種差距。
反正他向來是在什麼場合穿什麼衣服,不會出錯。今日在這“大師之禮”上,穿太子的應制常服,也很合理。
時間未至,禮部官員正在以至清之水點灑廣場,這是為了洗盡塵垢,抹除隱患,以保證之后武較的公平。
大齊皇帝忽然開口道:“無棄,過來說話。”
姜無華面帶微笑,姜無憂仍在打量廣場上的天驕,姜無邪繼續吃雪紋果。好像都沒有聽到這一聲。
姜無棄起身離席,不急不緩地上了幾級臺階,走到大齊皇帝的龍椅旁邊,禮道:“父皇。”
又對旁邊的大齊皇后行了禮:“母后。”
大齊皇帝膝下有九女十七子,除太子姜無華外,被人們視作有沖擊儲君資格的,還有三位。
但只有姜無棄,在此時此刻,被他叫在身邊來說話。足見格外寵愛。
何皇后微笑著點頭回應。
除了侍立的太監宮女之外,此時這丹陛之上的,都是皇室自家人。
大齊皇帝也表現得很是隨意:“朕且問你,在太廟前舉行‘大師之禮’,決出國之天驕,此乃強者之會。為何要請這些站都站不穩的老人,以及這九十九戶身無修為的普通人?”
“咳,咳。”姜無棄止住咳嗽,從容笑道:“這世上絕大部分人,剛出生的時候,都是普通人。而未成神臨,所有人都會有老去的那一天。父皇您請的這些人,他們是開始,也是最后。無論我們走到哪里,站在什麼位置,都應該記得來路和去路。人如此,國如此。”
大齊皇帝顯然對這個回答很滿意,竟然伸手輕撫其背,緩聲道:“還好麼?”
姜無棄輕聲回道:“不妨事。”
大齊皇帝又吩咐道:“搬個椅子來,讓小十一坐下,他受不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