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以血為墨,寫在九返侯塑像身上的控訴。
??那是一首姜望印象很深刻的詩。
??那血書寫道——
??“抵死纏綿富貴長,以身捐國無名將!”
??“天下都頌石門李,還有誰知鳳仙張?”
??那是青崖書院大儒墨琊寫的一首詩。
??那位大儒本是嫉惡如仇的性子,想罵誰就罵誰,從不嘴下留情。
??姜望第一次聽的時候,還是許象乾路見不平,為張詠出頭,誦出來嘲諷靜海高氏的高京。
??說起來這首詩雖然不留情面,但也不是什麼大事。
??墨琊本人又不需要在齊國討生活,而齊帝也不可能就為這麼一首詩派人追殺墨琊。天底下狂生多了去了。
??而且天下這般廣闊,權勢終有盡頭。便是楚國鄉間一農夫,不敢碰村里地痞的晦氣,卻也敢罵秦帝罵上個三天三夜。
??所以一首諷刺之詩,實在不算什麼。
??唯獨在于……
??這首詩以鮮血寫在九返侯的塑像身上。
??而寫下這首詩的人,是九返侯最后的血脈!
??感謝盟主zj1998打賞的又一個盟主!
??這是三月第一盟!
===第三百零九章悠悠蒼天此何人哉(為盟主瓜谷加更)===
姜望現在當然知道,剛才死去的這個“張詠”,絕不是鳳仙張氏的血脈。
都城巡檢府的青牌,現在也有足夠多的手段,不需要任何線索,就可以做出鐵一樣的證據,證明此“張詠”并非彼“張詠”。
但誰能相信?
在今日之前,張詠還是鳳仙張氏唯一幸存的血脈,在天府秘境中得到了機會,跟在大齊皇子姜無棄身邊做事,努力勤奮上進,一心想要恢復祖上榮光。
今日之后,而且恰恰是做了這麼一件事之后,都城巡檢府突然再宣布他并非真正的張詠。
哪怕證據再充分,也很難取信于人。
所以死在九返侯靈祠里的這個人,無論是不是真的張詠,也都是張詠。
他在死前留血書于九返侯的塑像之上。
是以“張詠”這個身份,向張氏先祖哀哭。
這是國之功臣子孫,對齊庭的血淚控訴!
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這跟崔杼刺齊君之事,明顯環環相扣!
前有夏國刺客在齊國境內勢力的遮掩下,于“大師之禮”上刺齊君。
后有復國功臣之后,以死哭祠。罵齊君苛待功臣之后,卻沉迷女色,厚賞無功之高氏。
若僅以此二事來看,很像是一副齊帝失德、齊庭統治不穩、國內形勢飄搖的畫面。
一個處理不好……
人心見異!
看清血書內容的同時,四品青牌捕頭馬雄臉色劇變,立即又將那件紫袍蓋上九返侯塑像,猛地回頭“都不準進來!鎖住護國殿,不許任何人出入!”
這一幕的確是應該封鎖住,但意義已經不大。
姜望默默環視,那些已經沖進來的青牌捕頭和還在不斷聚攏的太廟衛士……
他們進來又迅速出去了。
今日這一幕必然會被傳開。
就算這些人全部守口如瓶,崔杼和“張詠”背后的那股力量,也一定會讓今日九返侯靈祠里發生的事情,傳遍天下。
不會讓“張詠”這麼慘烈的死法完全失去意義。
只不過適逢其會的姜望,就難免有些麻煩了……
其他的青牌捕快退出去了,他卻不方便離開。
作為在“張詠”死前最后和他有所交流的人,很多人都想知道,姜望聽到了什麼,看到了什麼。
當然也包括馬雄。
他心有余悸地看了紫袍蓋住的塑像一眼,仿佛是在注視什麼洪荒猛獸。
常年辦案的經驗,讓他迅速壓制了情緒,目光警惕地掃過香爐、供臺,把整個靈祠都打量了一遍,確認暫時看不出別的線索后,才看向姜望。
“姜捕頭為何會出現在這里?”他問。
雖然之前接觸過,也相處得還不錯。但此時此刻,馬雄顯然是要公事公辦——也必須如此。
但姜望在這個時候,突然又想到一個問題。
崔杼刺君,和張詠哭祠,那個幕后勢力接連出手兩次,都是在試圖沖擊齊帝統治。這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手筆,的確令他也震愕當場。
但其實,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那就是……馬雄為何會帶人出現在這里?
答案很明顯,其人是追蹤張詠而來。
整個都城巡檢府,現在最主要的任務,就是追查崔杼刺君案。
崔杼登上黃河之會備選名單,從政事堂到囚電軍,有太多的地方要調查。
難以計數的青牌捕頭,這兩天都在不眠不休地辦案。
而現在,顯然是在馬雄這條線上,發現了張詠和崔杼的某種聯系。甚至是已經掌握了一定的證據,不然他不會帶著人直闖太廟。
如此也可以解釋,張詠為什麼不再在姜望面前隱藏。因為無法隱藏得住了。如他所說,他露出一根毫毛,跟腳就已經被人抓到。
但這個問題重要的另一面在于,張詠之前……卻是長生宮主姜無棄的人。
崔杼能夠上黃河之會的名單,有張詠借用長生宮力量助推也說不定……
如此一來,崔杼刺君的這把火。
竟然第一個就燒到了姜無棄身上。
這個被人們稱為“最類今帝”,也的確得到齊帝格外寵愛的大齊十一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