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在為齊國波云詭譎的局勢感到不安,好像前方山雨欲來。
他還在揣測,天子會如何應對。會怎麼清洗朝野,如何才能避免不傷及太多無辜,自損八百……
而齊天子,早已經做出了選擇。
現在才是大師之禮后的第三天,也是崔杼刺君案后的第三天。
春死之軍的調動,不可能是從今天才開始。
也就是說,在崔杼刺殺齊帝,喊出“神武三十一年。崔杼刺姜述!”的那一天。
齊帝就已經做出了非常果斷的反應。
對于“崔杼刺君”、對于“張詠哭祠”……
對于那幕后勢力有可能的下一步動作,有可能主導的種種行動……
齊帝的應對非常簡單。
戰爭。
極其強勢,極其霸道的戰爭。
用毋庸置疑的勝利,來碾碎一切不服,掃蕩所有陰謀,鎮壓國內國外!
“崔杼刺君”,無非是想要證明齊國時局不穩。
來一場國戰,看天下看看大齊穩不穩!
“張詠哭祠”,無非是要證明大齊苛待功臣從而導致君臣離心。
來一場國戰,看天下看看大齊是否君臣一心!
齊天子根本不管那潛于水面下的勢力想做什麼,絕不可能被那藏在暗處的勢力牽著鼻子走,陷入千頭萬緒的猜疑與追索當中。
讓都城巡檢府去查案,讓打更人提供武力支持,但他真正的手筆,卻在春死之軍!
既然公開說是夏國刺客來刺齊帝,那就攻夏!
那天早上,重玄勝說,那刺客是不是夏國的,并不重要。
原來是這個意思……
刺客怎麼說不重要,夏國認不認,也不重要。
齊帝想不想認為那刺客是夏國的,才最重要!
以今日齊國之強,環顧東域,的確如姜望面諫時所言,“觸我必亡”。
在東域范圍里打亂戰,意義不大,還容易引起諸國恐慌,破壞齊國在東域的長遠布局,攻夏則不同。
首先是“師出有名”。
齊夏之間,本身是早有國恨。夏國改元“神武”后,年號至今未變,說明奮武雪恥之心,從未消失。而且這一次,還有“夏國刺客”,公然在齊國大師之禮上行刺。伐之有名!
其次,夏國是南域大國。攻伐這種級別的國家,才能夠顯現齊國的實力。所謂殺雞儆猴,殺個雞蛋肯定不行……殺猴子就很有效果!
齊天子并沒有預見到之后會接著有“張詠哭祠”的發生,但毫無疑問,他的應對,一并將此事的影響抹去了!
這本就是天子手筆,傾山之局。一切陰謀、敵對、野心、抗拒……高山傾倒,摧毀一切。
回過頭來再看,這件事能夠說明什麼?
春死之軍說是一日內破境百里,春死當然也是齊九卒中僅次于天覆的精銳。
但也不可能朝發夕戰,從齊國到夏國,至少這中間的緩沖地帶,各種勢力,需要時間去協調。
不可能說為了打夏國一巴掌,就先把路上這些小國伐滅了——非要那樣做的話,夏國也會提前有個準備。聯景聯牧都是選擇。
而協調這些小國、讓大軍得以通行的時間,需要多久?兩三個月?半年?
齊國兵事堂給出了答案——
兩天。
春死軍所到之處,那些小國紛紛讓道。簡直是讓齊國大軍,把它們的國境當做自家庭院一般閑逛!
用兩天的時間打通了大軍通行之路,并且奔襲到夏國國境。
而后用一天的時間,破境百里,拿下劍鋒山!
尤其劍鋒山此地,還有一個重要的歷史意義——這一座夏國境內的名山,曾是旸國極盛之時,向西南方向拓土,所打到的最遠的地方。
齊國用無雙兵鋒,向東域,向天下宣告一事——
今齊之強盛,已不輸舊旸!
姜望不由得感嘆道:“此誠天子傾山之子,此子落下之時,局勢已定。”
豈止是局勢已定啊,棋盤都被這一子按碎!
===第三百二十章 齊天子遙在東國===
能夠在兩日內完成大軍借道,足夠說明,在齊國與夏國之間的這些小國,早已被齊國懾服。
無論它們本身是否情愿,都無法抗拒齊國的任何決定。
大概與之前的陽國沒什麼兩樣,只等齊國什麼時候一戰而定——又或者留著作為開脈丹的產地。
不過,畢竟是借道遠征,齊國也只出動了齊九卒中的一支,若說要一戰滅夏,肯定是不夠現實。
但僅僅是攻下劍鋒山這件事,本身就已經具備了巨大的政治意義。更別說這場戰爭,還輕松鎮壓了國內形勢,把一場籌謀許久的動蕩,平復于無形。
剩下的,只等青牌們慢慢抓出那些暗中的影子來。
而重玄勝說道:“叔父早就說過,夏國這些年來一直蠢蠢欲動,齊夏之間,必然還有一戰。我們都沒有想到,這一戰會來得這樣早。此時或許不是良機,但又好像……是恰當其時!至于是否真能夠達到敲打夏國的作用,還需要看這場戰最后能打成什麼樣,”
重玄褚良是經常會和重玄勝推演軍略的,可以說重玄勝關于兵事的能力,皆傳于兇屠。
作為齊國現在頂級的名將之一,兇屠的戰爭嗅覺自然不會差。
那麼齊天子的這一步,就還有第三重目的……敲打夏國,遏制對方蠢蠢欲動的野心,再次確立齊夏之間的政治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