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話又回來。
如今的確是齊國如日中天之時。哪怕是能夠接連做出大事、甚至可以勾連上夏國的“平等國”,在齊國的這一系列行動,也完全是以失敗告終。
崔杼受阻于姜望,只能提前刺君……如果沒有姜望,他也是爭不過王夷吾的。
張詠則是被齊國青牌逼得自己跳了出來,也是主動做了那個最大程度上利用身份價值的選擇……哭祠。
可以,平等國的確是一個相當可怕的組織,目前出現的每一位成員,無論修為高低,都有著極高的素質,都在現有的條件下,做出了“最好”的選擇。
甚至于崔杼、張詠這種年輕強者的存在,明這個組織還有極其完備的人才培養體系非大勢力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但也僅止于此了。
無論“平等國”有多少準備,有多麼強的實力,接下來還籌劃了什麼動作,現在也都只能夠終止。在齊國軍方掌握了一名神臨成員的情況下,這個組織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齊國掏出所有情報之前,盡可能地完成切割。
它再強也不可能與齊國正面抗衡。
姜望重玄勝他們雖然不知道朝廷現在對“平等國”的調查到了那一步,但僅從這一系列事件的結果來看……事情告一段落后,齊國不但沒有發生什麼動亂,反倒威勢更上一層,儼然直追曾經的旸國。
仿佛正應了那一句,蚍蜉撼樹樹何懼。
只不過,放眼天下,“平等國”這樣的組織,若也只能算是蚍蜉,自己目前的力量,又能算什麼?
姜望在心里笑了笑。只要一直往前走,時間終會留下答案。
拋開雜緒,他往前一步,就要上手:“你這重玄秘術用得不對,我這幾日跟重玄遵一起修行,他就不是這麼用的!”
重玄勝直接一步跳遠,一臉警覺地收回鐵球:“你就別操心了,我和他練法不一樣!”
姜望的手懸在半空,有些恨鐵不成鋼:“你怎麼就聽不進勸呢?”
“你愛勸誰勸誰去,我反正不上當。”重玄勝頭也不回地往外走:“走,十四,咱們換個地方練!”
十四腳步輕快地跟了上去。
院子霎時空空。
姜望也只能夠留下一聲不甘的冷哼,獨自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
……
天下好為人師者,不止姜望一人。
有教鐵匠打鐵的,有教艄公劃船的,有教書人書的……不一而足。
當然,姜望的重點不在于“為師”,而在于“為師”的過程。
有些人則不同。
咱們的重玄大爺,今天想了又想,還是敲開了出息兒子的院門。
彼時重玄遵正在書房里寫字,站在玄檀木的大書桌前,寫大字。
人站著,直著腰,半低頭,大筆一揮,就是一個“我”字。
先前寫的什麼字,就不知道了,全被蓋住。但后面幾張,都是“我”。
這字寫得孤獨而傲性,勾畫又極凌厲,有一種不容更改的味道。
臨淄貴族圈子里的“交際名人”重玄大爺,當然不會連這點弦外之音都不懂。他清楚,這個字,便是一種回答。
但他猶豫了再猶豫才過來,當然也不會這麼快就鎩羽而歸。
這可是自己家里。
他重玄大爺,是一小家之主!
眼睛從書桌上略過,裝作打量書房布設的樣子,也裝作根本沒有看到那幾個大字,用一種很隨意的語氣開啟了話題:“這幾日你跟你爺爺問安,都很敷衍。
自點將臺回來后,也沒去話。”
重玄遵淡聲笑了:“我不是回來太晚,怕打擾到爺爺了麼?明早就去。”
“這也不是理由……”
重玄明光明顯沒什麼底氣,話弱聲弱氣的。
任是誰,攤上這麼個冠絕臨淄的兒子,也很難有足夠的底氣。尤其是自己不怎麼樣的時候。好家伙,大家若是敵人,他扛不住兒子的一根手指。
他蔫蔫地道:“你娘死得早,從小到大我也不約束你。”(實際是只顧著自己玩。)
“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喜歡跟誰在一起就跟誰在一起。阮家的女子,也不是非要你喜歡。”
到這里,他語氣強硬了一些:“只是有一點,你爺爺年紀大了,你不許跟他頂嘴!”
但馬上又弱下去:“你可以當面一套,背面一套嘛!”
完這些,他又瞥了沉默不語的重玄遵一眼,嘟囔著道:“我知道你翅膀硬了,大概不怎麼聽老子的。但作為你爹,老子還是要的。”
別人自稱起“老子”來,都是張牙舞爪。他倒是這個詞一蹦出來,就立馬壓下去,好像只是單純給自己撐一下腰。
重玄遵嘆了一口氣,把手里的毛筆放下來,有些認真地看著他:“父親,你什麼都好。”
重玄明光從鼻孔里哼了一聲:“直吧,就哪一點不好?”
他微抬著下巴,顯得很是倨傲。
罵吧罵吧,找麻煩吧找麻煩吧,欲抑先揚的那一套,老子見得多了!
臨淄的貴族圈子,沒幾個瞧得起老子的,老子心里有數!用得著他們瞧得起?去他個鳥!
我吧,我吧,盡管我!你爺爺從小把老子訓到大,老子也沒少半塊肉!還怕你這個小崽子?
他在心里,如此想著。
但重玄遵笑道:“后面沒有了。就這一句……你什麼都好。”
重玄明光沉默了片刻,撇撇嘴:“凈些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