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用十五天的時間,才真正能夠將這門術法應用到戰斗中。
姜望自然要一試。
也只能在太虛幻境中。
說起來,自上次打到論劍臺內府境第二之后,他是隔三岔五才來一次論劍,差不多把三四五六名的對手又重新打了一遍,排名第一的那位,始終沒有出現,但名次也始終沒有跌落。這說明,現如今的太虛幻境第一內府,也是在其他五行修士身上,積累了足夠多的勝場。
但對方若是再不參與匹配戰斗,恐怕姜望不必與之一戰,也能夠摘取太虛第一內府的榮名,不過那樣終究不夠痛快。
值得一提的是,解放神通的左光殊,最近也快摘取五行修士的榮名了——看來在錯失楚國黃河之會內府境名額后,這位小公子心情非常不好,總之是一直在太虛幻境里戰斗的樣子。
姜望正想著等會戰斗結束了,要怎麼安慰對方幾句。
論劍臺倏忽飛起,直入星河中。
已經尋到對手!
論劍臺逢于星河中。
看到對手的瞬間,姜望眼前一亮。
倒不是這個對手在太虛幻境里的形象有多英俊或者漂亮,而在于,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他此前并未見識過的對手。
現在的太虛第一內府!
在黃河之會開始前,先問鼎太虛幻境第一,無疑是非常提氣的事情。
而對于自己能不能做到……
姜望從不懷疑。
很顯然的是,對手也具備相同的自信。
沒有交流,論劍臺連到一起,兩對充滿戰意的眼神碰撞時,就是交流。
兩人都用劍。
但姜望的劍,就是普普通通的制式長劍,太虛幻境里最常見的兵器。
而對手的劍,如秋水一泓,流轉在手中,顯然是將現世里的長劍復刻進了太虛幻境——這顯然是個不差“功”的家伙,姜望也不是沒有想過把長相思復刻進來,但看了看耗功的需求,最后還是決定低調點。
兩個人的相貌,顯然都不真誠。
獨孤無敵的這張臉,太英俊了,英俊得完全沒有瑕疵。
而現任太虛第一內府的臉,太平庸,平庸到幾乎可以套用到任何路人臉上。完全無法匹配其人驕傲自矜的眼神。
但劍不會說謊。
劍客的劍,本身就是最真實的語言。
出劍即發聲。
像是秋日午后,平靜湖面上,微風一動,波光粼粼。
那溫柔得似情人私語的劍氣,就這麼蕩漾開來。
瞧來溫軟,卻避無可避。
這是太虛第一內府的劍,這個女人的劍,有一種極致的美感。
姜望以無與倫比的戰斗才情,直接拔劍而舞,身似飄萍,身不由己。
這一劍已經不及升華后的名士潦倒強,但用在此時,再也合適不過。
你劍似秋波,我隨波逐流。
兩柄劍一前一后,兩個人一進一退,明明生死相爭,卻翩躚似舞。
這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感受。
對這個在太虛幻境里以“寧劍客”為名的女人來說,尤其如此。
劍道是太偉大、也太浩瀚的一個世界,每一位真正的劍客,都對劍道有自己獨特的理解。要遇到如此契合的兩道劍式,實在不易。
但身為劍客,她自然不會因這點感受而影響劍式。反而是因著絕頂的劍道才情,順著這種奇妙的感受,施施然轉出一劍。
在蕩漾的秋波之中,忽有一劍,似魚兒躍出水面。
細看來,那是一滴水。
近前時,才知是一滴淚。
曾經秋波流轉,情意綿綿。
曾見陌頭楊柳,曾經月上西樓。
到如今,這一劍……
悔教夫婿覓封侯!
這是哀極傷極怨極的一劍,世間由愛生怨者,莫過于閨中此劍。
這一劍轉折得極巧極妙,真是神來一筆,令人又愛又恨。
完全把雙方的劍式混成一處,在自然的情感變化中驟現殺機。
當那一點劍光忽然點落眉心,“隨波逐流”中的姜望,忽然發現自己無路可退。
對手以一種極其哀怨的劍勢,破掉了身不由己之劍的飄轉。
情人相恨,閨中有怨,你如何能說自己……身不由己!
姜望像一片飄葉,飄到了盡處,忽地懸停。
整個人繃在空中,那是一種在身不由己、無盡頹唐之后,忽然的緊繃。
這是聚集了所有剩余的生命力,因而奮死一搏的緊繃。
他人在半空,橫拉一劍。
此一劍……
名士潦倒,仍舊風流!
十年落魄,以死勾仇!
……
……
ps:
“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閨怨》·王昌齡
===第三百三十三章 豎子猖狂===
一劍刺出一滴淚。
寧劍客的劍式,是閨中之怨。
這一式“悔教夫婿覓封侯”,正是由情入怨,絕妙天生。
完美承接了先時的秋波一劍,且在此基礎上再升華。
像是文人揮筆,妙手偶得佳句。切中多少離人心思,留待千古傳唱。
而姜望的應對仍是如此巧妙。
像是一對反目的情人展開對話,像是一篇承上啟下的文章,像一個正在發生的故事……
你秋波盈盈,我隨波逐流。
你恨我多年沒有音訊,只知功名,忘卻故人。
可是我漂泊羈旅的這些年……
我亦不曾封侯。
我只有十年落魄,半生潦倒,如今你既問罪,我便一劍橫來,以生死勾銷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