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杜野虎無奈極了:“我發毒誓。”
“你!”段離仿佛杠上了:“你如果不去做,你就死全家!”
“你吧,干啥都行。”杜野虎只當他是在撒酒瘋,哄道:“我如果不做,我就死全家。”
反正全家早就死了……
段離定了一會,似乎想了想,又道:“加上一條。不聽我的話去做,就一輩子沒酒喝!”
杜野虎瞪圓了眼睛:“老段!你這太毒了吧?”
“哈哈哈。”段離叉腰大笑,笑罷,重復道:“發誓!”
今天的段離,有一種異樣的執拗。
不知是喝了太多,還是心里太委屈。只能這樣折騰人。
杜野虎無奈道:“我如果不聽你的話去做,就一輩子沒酒喝。行了吧?趕緊睡覺!”
“不行!”段離一擺手:“你答應得太爽快了,沒誠意!我要換一個誓!”
他伸著手指,在空中繞了半天,最后像是忽然想到什麼,指著杜野虎道:“你發誓,你如果不聽我的話去做,你死了的兄弟就不得超生!”
杜野虎的臉色,第一次沉了下來。
“你過分了!”
房間里的氣氛,變得很凝重。
但段離只是醉醺醺的、卻很執拗地盯著他,好像一定要讓他答應下來。
“你要我做什麼,我都會拼了命的去為你做,做什麼都可以,我欠你的!但是這些話,沒有必要。”杜野虎轉身往外走:“我希望你今天只是喝醉了!”
“老子要你拼什麼命?”段離忽地在他身后怒吼起來:“你這麼個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的東西,你的命值當什麼!老子稀罕嗎?”
“那你想要老子做什麼?”杜野虎怒獅一般回身,幾步走到段離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你委屈嗎?憤怒嗎?被騙到戰場上拼命,拼命讓人看戲,最后成了一個廢物,卻什麼也不敢。
想要老子幫你報仇嗎!?”
他松開段離,一把抽出腰間的軍刀,殺氣騰騰往外走:“老子現在就去新安!”
“你去你娘!”段離從后面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卻不但沒有抓住,反倒被帶得摔倒在此。
乒乒乓乓一陣。
壓斷了椅子,撞塌了桌子,摔碎了酒壇子……
半剩的酒菜,澆了他一頭,把他變得如此狼狽。
這是曾經莊國軍界最頂級的人物,僅在皇甫端明之下的九江玄甲主將段離啊!
杜野虎本已經氣勢洶洶地沖到門口,但此時,他不得不停了下來。
煞氣全無了。
他收刀入鞘,轉回身,把段離頭上、臉上的酒菜剝開,把他扶了起來。
“我答應你。”杜野虎甕聲道:“不管你讓我干什麼,我都答應你。我發毒誓,發最毒的誓。”
他頓了一下,道:“反正在這個世界上,我也沒什麼可顧忌的了。”
段離看著他,此時眼中已經沒了酒意,也不復那醉醺醺的樣子,直直地看著他道:“野虎,我沒有兒子,我拿你當兒子看。我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人憎鬼厭,也只有你,還肯順著我,哄著我,聽我的話!”
這位曾經在莊雍戰場上奮盡最后一點道元與氣血,也要追擊對手的將軍,搖了搖頭,異常鄭重地道:“我不要你為我拼命,我要你為自己拼命!”
他低吼:“答應我!”
可能是酒喝得太多,杜野虎現在覺得喉嚨有些干澀。他意識到,段離或許從頭到尾都沒有喝醉。今天晚上的對話,或許會將現有的一切都改變……
但是他怎麼能拒絕?
他的父親是一個屠戶,很早就死了。眼前這個脆弱得不成樣子的男人,的確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扮演了那個缺失的“父親”的角色,一直護持著他。
“我答應你。”杜野虎道:“用我死在楓林城里的兄弟,用他們死后的安寧為誓言,我答應你。”
但是段離的第一句話,就險些令他沒能站穩。
“你在楓林城里的兄弟,并不是全都死了!”
“你什麼?”杜野虎一把抓住段離的雙臂,用無比認真地眼神盯著他:“你,什麼?”
面對著這樣的眼神,段離知道,如果今天自己是開玩笑的。那麼自己和杜野虎之間的情誼,就到此為止了。
“坐下來。”段離試圖讓他冷靜一點。
杜野虎松開了手。
剛才那一瞬間,他的胳膊幾乎被捏斷。段離甩了甩胳膊,也沒什麼可講究的,隨意找了一塊還能落腳的地方,席地而坐。
杜野虎亦步亦趨,跟著坐在了地上,眼睛仍然緊緊盯著他。
段離嘆了一口氣,道:“今天有人來找到我,告訴我一個消息。不要問我那人是誰,我答應了保密。”
他也同樣注意著杜野虎的表情,慢慢道:“這一次黃河之會,東域齊國的內府境參與者,名為……姜望!”
杜野虎深深地閉上了眼睛。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睜開。
“不可能。”他搖頭道:“老三如果沒死,他不可能不聯系我。”
盡管他在否認,但是他的嘴唇,有一些哆嗦。
段離有些心疼地看著他,看著這個長相著急、但其實很單純很簡單的年輕人:“如果你能夠想一想,我為什麼要先逼著你發下那種毒誓,然后才肯把消息告訴你。你就應該知道,這是真的。”
杜野虎一時沒有話。
楓林城域的覆亡,本來就有些不清不楚。老城主劉易安的突然病逝,也是疑點之一。
但整個楓林城域除了董阿之外,沒有任何活人,沒有任何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