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需要如此“鎮壓”。
姜望駕馭著“焰照”,跟另兩位國之天驕一起,在天覆軍將士的拱衛下,踏上了狻猊橋。
此時的曹大將軍,馭馬行在隊伍最前列。
狻猊橋是直橋,并非拱橋。
長河也是流過這里,才激烈起來,轟隆隆往東南去。
這座古老的石橋,實在太廣闊了。
數百人的隊伍,行在這橋上,小得如螞蟻一般。
但這座橋的形制又非常簡單、古拙,一點多余的裝飾都沒有,傳承著典型的中古風格。一切以實用為主。
騎馬緩行時,能夠聽得到浩蕩的水聲。
那隱隱的震蕩感,帶來有如實質的壓迫。
仿佛有一只龐然巨獸,正在石橋底下奔走、咆哮。
而這座石橋是如此堅固、牢靠,它穩穩地鎮壓一切風波,給人以巨大的安全感。
齊國隊伍行在狻猊橋右側,姜望轉頭往右邊看,掠過右手邊的計昭南、重玄遵,看著那白浪滔滔……
仿佛一條巨龍,從不可知之地奔騰而來。它咆哮萬里,橫貫六合,撞破雄山,摧斷高原……將一切所見所經的事物,全部以怒濤席卷,
那是何等遙遠的一條長河!
窮極目力,也瞧不見盡頭。
他不是第一次見到長河,卻仍然會被這條“祖河”所震撼。
這是多少歲月以來,哺育了無數人族的母親河。
她如此偉大,如此浩瀚。
而今日尤其不同的是……
長河的水位,已經很高了。
以姜望目測來看,長河奔涌至此,浪頭高卷之時,距離現在的橋面,已不足三丈。以長河的體量而論。水位只要再高一些,基本上一個稍大的浪頭,就能打上橋面來。
當水位漫延過橋面……
長河兩岸會是什麼樣子,便可想而知了。
以黃河水位來決定黃河之會開始的時間,正是延續了黃河之會的傳統。在黃河河段之水漫灌兩岸前,將其壓制住。
只是姜望在想。
這水位,和什麼有關呢?
浩蕩的河風鼓過橋面,也帶來了大橋另一邊的很多聲音。
狼嚎、馬嘶,人們說話、笑鬧的聲音。
那是牧國的隊伍。
他們兩撥人差不多同時上橋,倒確實是巧合。
不過兩國隊伍各靠一邊,涇渭分明,讓空闊的橋面中間還留下大片空白。
牧國的觀禮隊伍和出征隊伍是一起到的,這事姜望早就聽說過。
傳閑話的天覆軍士卒,還嘲笑說草原人就是沒什麼規矩。
便是此刻,齊國這邊軍容整齊,紀律嚴明,雖然人數并不多,但一看就是精兵強將。
牧國那邊雖是浩浩蕩蕩,也不免有些亂糟糟。
姜望下意識地轉頭看過去,看向大橋左邊。
白牦牛所拉的大車,和威武雄壯的蒼圖神騎已經走在前方。蒼圖神騎倒是保持著應有的軍容。
后面嬉鬧著的車駕上,載的則是牧國前來觀禮的貴人們。
那些仆從奴隸倒不至于帶來觀河臺,都留在了豐城的牧園里。
他的視線掃過一個滿頭辮發的魁梧漢子,一個騎著青鬃馬的面具人,一個騎著白馬、頭戴銀搖冠的美麗女子。
有不少騎士拱衛著他們。
那辮發漢子似在講些什麼有趣的事情,笑聲很是爽朗。
姜望想,之前去齊館吃喝的,或者就是這幾個人。
所謂的牧國皇女,他也只是掃了一眼,對那傳說中的蒼青之眸,欣賞而無冒犯。
倒是細看了幾眼那個面具人,其人戴的青銅面具是惡鬼之形,刻紋很有些意思。
“你看什麼看!”
那辮發漢子忽地扭過頭來,氣勢洶洶地盯著他。
若在平日,姜望笑笑也就過去了。為幾句口角大動干戈,實無必要。
但今時代表齊國出征,自不能失了威風。
因而他略昂起頭,瞧著那人道:“看你,又如何?”
此一聲出。
整個齊國的隊伍,倏然停止。
所有天覆軍騎士,全部撥馬轉向,冷漠地盯著其人。
也盯著包括其人在內的,一整個牧國隊伍。
戰刀懸腰,符槍負背。
齊整無聲,殺意凌人。
圍繞著赫連云云的,自然是大牧帝國的王帳騎兵。見勢也齊齊勒轉馬頭,身負長弓,腰掛彎刀。
而牧國隊伍最前方的蒼圖神騎,也停步回望。人手一桿大鐵槍。
巨狼的眼睛,發出冷冷幽幽的光。
狻猊橋上,一時靜了!
唯有橋下咆哮而過的長河,仍在激蕩。
在如此劍拔弩張的時刻,曹皆依然面無表情,不作表態。
牧國的金冕祭司那摩多,也壓根沒出車駕。
擺明了要讓他們自己解決。
打自然是不可能打起來的。黃河之會還沒開始,兩大強國隊伍就在狻猊橋上大戰,說出去徒然叫天下人笑話。
但引起摩擦的兩人,提前來一場較武助助興,卻是沒有什麼問題。
宇文鐸一拉韁繩,便要獨身過界,與這猖狂齊人試手。
不過……
旁邊探來一只手,一把抓住他的韁繩。
汝成曳賅的聲音有些別扭,但很有說服力:“別人看你,你多看幾眼回去便是。你這張臉,能吃什麼虧?在這里大打出手,是想叫金戈看你的笑話嗎?”
后半句說服了宇文鐸。
只是卻也不能丟了氣勢,他于是惡狠狠地瞪著姜望,怒道:“看我,長針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