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更像是靈魂層面的某種共振。
如觀秋葉落,而倍覺寂寥。
像是整條長河的顫抖。
但這淡淡的“哀聲”,也隨著黃河河段波濤的平復,漸而消散了。
在“鏡幕”之中,看得到水位在飛速下降,一丈、兩丈、三丈……
很快兩座古老的龍子鎮橋,又重新如橫高崖。
長河變得如此平緩、溫柔,仿佛只是翻了個身,又沉沉睡去。
而古老的橋面上滴水不見,消逝無痕。
天下之臺內,人們陷于一種巨大的感動中。
在那已經無法詳細考據的遠古時代,人族哪有立足之地?
黑暗與歲月一樣長久。
在漫長的歷史里,是一代代先賢披荊斬棘、搏風擊浪,是一代代人族血戰不休,方將這“現世”,變作“人間”。
永鎮山河的,從來不是什麼六合之寶。
頂天立地的,也從來不是什麼撐天之柱。
而是“人”。
是一個個前赴后繼,一個個舍生忘死的“人”。
人之一字,立于天地矣。
圍于四方的“鏡幕”,再一次消失了。
那六個頂天立地的偉大身影,再一次出現。
像是六個參天的巨人,俯瞰六合之柱內、人族天驕的盛會。
這是黃河之會的正賽,是現世年輕天驕最巔峰的盛會。
列國天驕齊聚于此,誰能天下揚名?
所有人都坐在看臺上,屏息等待大會的開始。
棗紅臉龐的冼南魁全身披甲,立在甲字號演武臺下,并沒有出聲的意思。
主持黃河之會的正賽,即使是神策軍的統帥冼南魁,也稍嫌不夠端正。
完全看不到行動軌跡,也不知是如何發生。丙字號演武臺上,好像憑空出現了一個道人。
此人穿著一身華貴的金玉錯色道袍,道髻以一根金邊翠玉簪插起。
面色紅潤,五官俊朗。
他環視過四周,一一對過六位帝君的高大法相,最后對著景帝微一低頭,便是禮過。
“玉京山余徙,見過諸位至尊。”
他面容平靜,不見什麼氣勢,但聲音有一種極溫潤的感覺,緩緩流動,仿佛能夠撫慰聽者的心靈。
“本次黃河之會,由貧道主持。”他說道。
這位來自玉京山的真君強者,伸手對著東方看臺一引:“請敖先生入座!”
正東方的看臺上,最高處單獨有一張華貴大椅。金玉相錯,寶石點綴如星辰。
椅背正抵著參天的六合之柱。
這根六合之柱的位置,恰好在景帝與齊帝的法相中間。
所以這張椅子上的存在,也在兩位帝君中間。
同樣不見什麼波動,一個面容看不真切,穿著金色長袍的身影,落在那張大椅上。
雖也是至尊至貴,位在場內所有人之上。但較之六位撐天環世的帝君,難免黯淡了些。
余徙并沒有介紹一下的意思,只看了一眼甲字號演武臺下的冼南魁,便已經完成了黃河之會相應信息的交流。
而后他說道:“各國外樓境天驕請入場。”
他一步退到了演武臺下,聲音仍然清晰落入每個人的耳中:“名簽已定,各有對手。生死有命,勝負在爭。”
“請為天下戲之!”
在姜望的右側,重玄遵從容起身。
嘴角始終掛著若有似無的微笑,墨染的眸子里,不見半點緊張意味。
他似緩實快,漫步走離看臺。
一襲白衣,風華絕代,踏上“庚”字號演武臺的瞬間,便成了全場矚目的焦點。
十六名外樓天驕,將同時在八個演武臺上開戰。
一戰定八強。
而重玄遵的對手,也在此時,站到了他的對面。
基于六大霸主國之間的默契,沒有半點意外,齊國重玄遵的對手,是來自夏國名門太氏的太寅。
正是戰死劍鋒山的真人太華之侄孫。
這是一個面貌也算得上英俊的年輕天驕。
面對齊人,是真正的集國恨家仇于一身。
他有憤怒的理由,有仇恨的因果。
但他看向重玄遵的眼神,很平靜。
像是面對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路人。
此前不識,此時不知,此后也不必記得。
===第三百九十四章 逆四象混元勁===
仇恨說明受過傷害卻無法還報。
憤怒是因為不滿足現狀但又無能為力。
這些都是虛弱的表現。
太寅一直記得這些話。
所以他不讓仇恨和憤怒影響自己。
太氏是夏國最頂級的名門,其榮耀歷史,甚至比夏國都要久遠。
但青黃不接是很多名門都要面對的問題,太氏也沒能例外。
國與國之間的戰爭、萬妖門后的廝殺、南域國家不得不面對的危險、甚至于修行本身……
這些都有可能造成強者的隕落。
在老一輩強者漸漸死去,后來者寥寥的情況下,昔日名門,也一日不如一日。
幸有叔爺太華,生就蓋世之姿,成功登臨洞真,一手撐起了太氏的聲威。
以真人之壽,足可以護佑家族千年不衰。
而他太寅,年少成名,被叔爺期許為太氏的未來,親自帶在身邊教導。被很多人視為太氏復興之兆。
可是劍鋒山一戰后,一切都變了。
太氏的擎天玉柱倒下,而后來者如他,卻還沒能成長起來。
古老的家族榮耀已遠。
偌大的太氏何去何從?
在叔爺太華戰死后,朝廷已經給了太氏盡可能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