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在日輪上一撐,整個人拔空而起,星光繞體,重玄之力加持,踏破空氣,一腳踩了下來,踩在日輪上!發出恐怖的震響。
不過在此之前,那良在膝撞落空之時,小腿就已經彈出,踩在有如實質的空氣上,于沉悶的踏聲中,整個人極速后撤。
重玄遵踩著日輪下墜的時候,他已經撤爪脫離。
日輪墜空!
這種精彩絕妙的攻防轉換,非止這一個瞬間,而是時時刻刻在發生。
唯獨不同于之前的一點是,那良這一次的撤離,沒有成為下一次進攻的疊勢。而是真的一腳蹬遠,跟重玄遵拉開了距離。
或許已是意識到,這種程度的進攻,并不能夠擊倒對手。
此時此刻,倒飛的他,與翩然下墜的重玄遵,眼神再次對上。
他的一雙眼睛,已經如狼一般,發出慘綠的幽光,令人心驚!
姜望是見過綠眸的,并且印象深刻。
但尹觀入邪后的綠眸,與那良的綠眸完全不同。
尹觀的綠眸,是妖異邪惡,混雜了幾乎所有的惡意。
那良的綠眸……只有極端的殘忍。
在關乎蒼圖神的傳說里,狼代表的力量有兩種,其中一種就是神罰,是殘忍的力量。
在蒼圖神廟的教義里,也有鞭笞罪人之后,讓餓狼吞食的傳統。
此時此刻,那良眸發慘綠幽光。
兩對獠牙,分別翻出了上下嘴唇。慘白色的獠牙,流動著瑩瑩的光。
唯獨他的身形,還是那般瘦小。
微弓著,像一頭潛在黑夜里,伺機獵食的瘦狼。
越瘦的狼,越兇狠。
因為它餓。
就在那良看向重玄遵,獠牙驟然翻出的同時。
繞在重玄遵身周的、燦爛奪目的日輪,驟然熄滅!
在獨屬于他們兩人的演武臺上。
黑夜降臨了。
這是那良的第二門神通,【永夜】。
夜晚與烈日不能共存。
毫無疑問,重玄遵經歷多次消耗的日輪,迅速被那良的永夜神通壓制了。
這神通似于無光,但與無光神通不同。
鮑伯昭所掌握的無光神通,是湮滅所有的光,與江離夢的司曜正好相克。誰能占上風,只看神通的主人誰更強勢。
而永夜的效果便如其名,就是制造長久的夜晚。
乍聽之下這神通似乎十分無力。
所有的修行者都有在夜晚戰斗的能力,夜晚對于超凡修士,根本不會有什麼實質性的負面影響。
因而“長久的夜晚”,好似形同虛設。
但夜晚本身,即有真正的力量。
只是并非所有的修行者都能夠發掘。
譬如迷界丁未浮島的符彥青,他的弄影神通若是在晚上施展,何止是“可怕”二字能夠形容?
這也只是夜晚諸多力量之一罷了。
黑夜是什麼?
是人類沉睡之時。
大部分普通人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哪怕是超凡修士,夜晚也多用于潛修、打坐、冥想。
萬籟俱寂,此心游神。
夜晚是更適合修行的。
而這樣的、對于人類來說意味著安靜的時刻。
也是另外一些生命……
復蘇的時刻。
在黑夜之中,出現了一雙又一雙綠幽幽的眼睛。
是狼眸。
一匹又一匹的狼……
或者說狼鬼,出現在演武臺上。
古老的禁制讓演武臺上的空間如此廣闊。
但那些狼鬼,是如此之多。
密密麻麻,不斷增加,那一雙一雙的眼睛,仿佛是天上的繁星!
幾乎把演武臺鋪滿,將重玄遵,圍在其間。
曾經神道大昌的時候,也是鬼道極盛之時。
所謂“神鬼不分家”。
牧國是唯一的一個,以神道為主要修行流派的當世強國。
說到養鬼役鬼,牧國的修行者才是行家!
當然,穹廬山上的蒼圖神廟,是以神道為主的。
養鬼役鬼是另外一派,并不歸于主流。
密密麻麻的狼鬼,在夜色的庇護下向著重玄遵靠攏。
場外已經有觀禮者發出了驚呼。
對“美”的摧毀,總是讓人不忍的。
但恰恰是齊國這邊,沒有幾個人動容。
姜望和計昭南自不必說。
從頭到尾注視著這一戰的王夷吾,面上也沒有絲毫表情。
他太知道重玄遵的強大了。
這算什麼?
但見演武臺上,狼鬼成群。
而那一個白衣勝雪的身影,仍在立在半空,腳踏著已經熄滅光芒的日輪。
他英俊的面容,在黑夜里仍然生輝。
便在此刻,左手高舉。
自那無盡深遠的高處,有一束光。
一束月光落下來,在半空中便擴散開。
一束散成千百束。
每一頭狼鬼,就對應一束月光。
這座演武臺上,仿佛在進行什麼盛大的表演。
千百束月光,在夜色下漾開,是多麼美麗的景色?
黑夜似夢。
月光如林。
而每一頭被月光照到的狼鬼,都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這是重玄遵不曾現于人前的神通,名為【月輪】!
這門神通的效果,號稱“月光如牢,無所遁形,無處脫身!”
月輪與永夜,豈不正是絕配?
狼鬼在那良的操縱下掙扎不已,但卻沒有任何一頭,能夠逃得了月輪的束縛。
甚至于那良本人,也一時定在月光中。
重玄遵飄然而落,勝雪白衣愈發襯得他豐神俊朗。
他在如林的月光中穿行,飄飄似仙。
此等人物,豈是人間能見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