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渭孫恍然生出一種明悟。
此人現在的這種狀態,或許本就是以痛苦罪孽為柴薪。
繼而他下了定論,此狀態下的燕少飛,不可敵!
于是轟出一記“鐵騎突出刀槍鳴”,毫不猶豫拔空而起,將身移轉。
在不知不覺中,他的戰斗意志已經一變再變。
從強勢擊敗對手,到認真擊敗對手,再到現在……熬過對手的神通狀態,等待良機。
當然,爭勝的心自始至終未熄滅。
對于戰爭,勝負永遠比過程重要。
懂得避其鋒芒,才算是懂得了戰爭。
但在這一刻。
面對著中山渭孫的九合殺拳,燕少飛竟然不閃不避。
他只跌跌撞撞地前行,對著中山渭孫出劍!
轟!
拳煞毫不留情地轟到了燕少飛身上,直接轟破了他的護體星光,將他的胸骨得凹陷。發出艱澀的、痛苦的聲響,
但燕少飛還在笑。
須盡歡狀態下的他,并未被這一拳殺死。
他歡喜地笑著,跌跌撞撞往前倒下。
像是一個天真快樂的孩子,揮舞著木劍,笑鬧著奔跑,但腳步不穩,當場摔倒。
然而就是這一跌。
中山渭孫的拔升之勢被當場阻隔,整個人被憑空生出的無數道劍氣劈斬。
叮叮叮叮叮叮!
那是劍氣切割演兵屠魔甲的聲音。
在這瘋狂的劍氣切割中,中山渭孫被生生逼回地面。
而燕少飛在他面前倒下了!
像一個借酒澆愁的醉漢、像一個摔倒的孩子,在他面前跌倒、前撲。
好巧不巧的得意劍,卻正正貫入他的心口!
中山渭孫不甘,不服,不忿!
他還有神通未發,還有底牌未出,九合殺拳都尚未演盡!
他堂堂荊國之天驕,怎麼能!
但極哀極痛的劍氣,在他身體里瘋狂肆虐。
他的痛苦他的罪孽又被點燃,甚至已經焚起了紅蓮之火。痛苦的火焰灼在體內……
一道清光撫慰了他。
撫慰了他的身體,而他的心更加痛苦!
因為余徙插手了。
在真君余徙關于勝負的宣聲中。
中山渭孫看著半跌在身前,以長劍貫穿他的心口、同時支撐自身的燕少飛。
他吐著血沫,艱難地問道:“這是,什麼劍術?”
問題問出口,他才驀地想起來,對面這人好像是啞的。
大概正因為天生不能說話,這家伙才如此痛苦。
只可如此專注,所以才如此強大……
在這樣的時刻,中山渭孫腦子里還莫名地生出了奇怪的念頭——要是黃舍利哪天也啞了,應該會變得更強吧?
“神傷。”
燕少飛說道。
拔出了得意劍。
劍鋒離體的瞬間,中山渭孫很想讓趙鐵柱出來講兩句。
但看著這個拔劍后撤的家伙,感受著那種蕭瑟與悲涼,他忽覺索然起來。
回去又要挨揍了吧?
那也沒有辦法,沒能展現巔峰,本身也等于實力的不足。
可是爺爺,我真的很努力了。
算了,您也不會聽的吧?
便如此吧……
躺在地上的人,躺平了。
站著后撤的人,面無表情。
方才那種極致的喜悅散盡,繼而只剩無盡的凄冷悲涼。
雖然贏了這一場,但他卻仿佛佝僂了幾分。
并非須盡歡沒有還芳華,而是此劍傷己再傷人!
讓人不由得不追問,他和他的劍式,到底有怎樣的故事?
演武臺上勝負已分,演武臺下,卻陡然喧聲沸騰!
這一戰竟然是魏國天驕贏了!
非霸主國出身的天驕,竟然走到了最后一步,有資格角逐黃河之會的魁首!
荊國人面色難看,不敢置信。
魏國人喜不自勝,歡聲一片。
而魏國的大將軍吳詢,更是直接站了起來,表情激動:“燕少飛!回國之時,我當為你牽馬!”
但燕少飛只是握著他的劍,眼瞼微垂,神色寂寥。站在臺上孤零零的,像是被整個世界遺棄。
盡管今時今日……
觀河臺上天下得意!
===第四百零四章 他似驕陽(為月票一萬六千五加更)===
姜望在學劍之初,就深刻明白,“劍有兩刃,傷人傷己。”
殺敵之時,也需自制。
爭勝之時,不忘克己。
他是這麼理解的這句話。
但還是第一次這樣深刻地感受到,何為“傷己”。
燕少飛的劍,太沉重了。
太悲哀。
這是傷心人的劍術。
世間事,傷心無可避免。
所以傷心之劍,誰也無法逃脫。
經此一戰,神傷劍術必然天下聞名。
驍騎大都督夏侯烈親自上臺,將中山渭孫抱了下去。
雖則輸了戰斗,且是輸給魏國這樣的非霸主國,叫荊國人面上不太好看,但戰場勝負這種事情,荊國人看得最清楚。
勝敗,乃兵家常事。
更何況,躺在臺上的是中山燕文的嫡孫,哪怕是軍主陛下,也不可能說放任不管。
夏侯烈自是要顯出幾分重視來的。
戰斗開始前,他還跟魏國的大將軍吳詢橫眉豎眼,現在戰斗結束了,他反倒不會做別的事情。
終歸黃河之會上的一場勝負,并不會動搖荊國的地位。
霸主國自有氣象在。
親自處理了一番中山渭孫的傷勢,便把其人交給隨隊的醫修,自顧坐回了看臺。
“丟臉嘍。”他嘀咕道。
慕容龍且淡聲說道:“戰斗的時候,渭孫是不怕死,但那個魏國人像在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