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無外力干涉,就是個同歸于盡的結果。
所以他才果斷出手,同時救下兩人。
這是他主持黃河之會的責任所在。
他如果真的見死不管,事后少不了要被問責。
退一步說,就算他真的不管,兩位法相降臨的帝君,也不會坐視這樣的絕頂天驕死去,
只是。
在交戰雙方都陷入必死之局的時候。
判斷勝負的唯一標準,就只在于這兩個人誰會先死了。
但即便是衍道強者,也無法拿出讓人心服口服的斷言。
因為死亡降臨的速度,牽涉到的東西太多。不僅僅是傷勢、壽數、身體、甚至運氣,也關乎兩個人的意志、堅忍、承受能力……
要想讓所有人都心服口服,唯有讓結果繼續往前,直到其中一方真的死去。
但到了那個時候,另一個人也決計無法保住了。
斗戰金身催動的這一刀天人五衰,和以日月星三輪刀為載體這一刀斬妄,真的是了不起。
這兩個年輕人,放在歷屆所有的黃河之會里,都是最頂尖的那一層。
今日狹路相逢,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作為黃河之會的主持者,他只能給出平局的結果。而把重新論定勝負的權力,交給齊楚兩國的帝君。
兩位至尊如果覺得此戰的勝負更重要,大可以賭一賭,看看自家天驕和對方天驕,誰的命格更硬一些。
時間只是過去了一瞬間,但對兩位至尊來說,已經足夠久。
紫色龍袍微微卷動,那深沉似海又威嚴如山,雄括萬事、不容阻擋的聲音響起:“便如此言。”
那貴不可言、仿佛生來就至高無上的偉大聲音則道:“善言。”
于是這一輪的勝負就如此定下。
直到這個時候,人們才恍然驚覺一件事情——
那位魏國的天驕,好像要奪魁了!
六大霸主國之外的國家,在黃河之會的外樓場或者內府場奪魁,并不是什麼破天荒的事情。雖然極少見,畢竟有過幾例。
但恐怕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兩位絕頂天驕打得各自奄奄一息,看起來都無力參與最后定奪魁名之戰。
以至于四進二比賽里,另外一場的勝者,此時竟然沒有了對手。
斗昭和重玄遵既是平局,那麼他們當中任何一個人與燕少飛一戰,都可以確定最后的結果。
但以他們現在的狀態,都沒有什麼立即再戰的可能。
外力幫助他們恢復,則并不符合黃河之會的規則。
所以……
燕少飛是外樓場魁首了?
很多人心中,都生起這樣一個問題。
是的。
這是一個“問題”。
而不是一個被認可的結果。
因為在目睹了斗昭和重玄遵這外樓層次的絕世之戰后,沒人認為僅憑燕少飛現在展現的實力,有資格得這外樓之魁。
盡管在規則上,最終結果的導向似乎已經很明顯,如荊國驍騎大都督夏侯烈所說的那樣,運氣也屬于實力的一種。
但魏國畢竟不是荊國,而斗昭、重玄遵這兩位天驕的實力,是肉眼可見的超出其他人一檔。
這個魁首,誰能信服?
有爭議倒是不要緊,問題是沒有爭議。
以燕少飛現在的表現,當然也配得上天驕之名。他擊敗荊國天驕中山渭孫,也是實打實的戰績。
但這幾場的表現,他的確不如斗昭和重玄遵,這是毫無爭議的事情。
天下奪魁者,自古而今,不乏帶有爭議的。
然而天底下,難道有明顯比其他人弱的魁首嗎?
現在全場的目光,落在了燕少飛身上。
包括仍在小心翼翼維護斗昭、重玄遵二者生機的余徙。
無論如何,作為這屆黃河之會的主持者,他必須要宣布結果。
此時的燕少飛,正在臺下。
戰勝了中山渭孫之后,他簡單自己處理了一下傷勢,便就在臺下靜坐,全程目睹了斗昭和重玄遵的整場戰斗。
箍發的玉環在先前的戰斗中已經毀壞,所以他此刻是披散著頭發。
劍挑紅蓮時的沉重,催發須盡歡時的歡喜,動用神傷劍術的哀傷……全都不體現在他此刻的表情上。
他沉靜,嚴肅。
“我來黃河之會,本想與天下英雄爭鋒,便是殘軀焚盡,也愿求得第一。”
這話自不是夸言,他與中山渭孫相爭時,就已經焚命而斗。
燕少飛深深地看了斗昭和重玄遵一眼,對著余徙拱手道:“今日得見絕世之戰,始知天下之大,日月之明,我不敢爭魁!”
他嘆了一口氣。
這口氣嘆得坦然又豪邁:“便做個天下第三吧!”
這個決定,他于自己是無愧的。
但于魏國,仍需一個交代。
所以他又轉過身,對著魏國大將軍吳詢深深一禮。將腰間長劍帶鞘摘下,倒轉橫前,雙手捧著,輕輕一推。
“出征前,我與陛下約,當替魏國捧回此魁,陛下賜我得意,為我壯行。如今技不如人,不敢再言第一。前約既毀,此劍奉還!”
得意劍連劍帶鞘飛向吳詢。
燕少飛徑自轉身,竟然就這樣邁步離去。
把唾手可得的天下之魁,丟在身后;把這樣一柄天下名劍,丟在身后;也把滿座的目光、驚嘆、議論,丟在身后。